這是一個普通的少年,不起眼,不出眾,好像人海中的一粒沙,放在哪都不會被人所在意。誰也不會知道,就是這一個年少而衝動的孩子,在不久的將來會是這大地上一顆耀眼的星星,在大災難中,在黑暗而冰冷的世界裏閃閃發光。盡管他的史詩般的英雄傳奇將被傳頌千古歲月,在大災難來臨之前,他還隻是一個外表平凡、為情所困的少年。
——摘自《百年風雲人物·胡浩》
教育界上曾有過很長的落魄時期。那是一段長達數千年的悲哀。此時學校校舍之簡陋,設備之落後,學餐之粗糲,簡直不堪入目,常使有識之士悲痛呼喚。唐代詩人杜甫曾為此悲鳴: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千年白雲悠悠過,自二十二紀以來,世人始重視教育,於是仿照國外風氣,大興學校基礎建設。一時間,豪華校舍如雨後春筍在神州大地紛紛冒出,許多學校甚至直接建成了地標建築。詩人千年前嗚鳴,終於在這一刻成為現實,杜工部若在天有靈,也終能有一絲安慰。
然而國人山寨之風不減,仿照國外名校建築格局,建起一批“袖珍版名校”。如“哈佛高級技工學校”“牛津中英文學校”“西點文武學校”等等。更有甚者,將世界著名地標也搬進學校裏,美其名曰“開闊學生視野”,如“東京小學”裏竟有“東京塔”,“哥倫比亞中學”裏竟有“自由女神像”,令人啼笑皆非。這不僅“開闊”了學生的視野,也“開闊”了國際友人的眼界。於是乎,旅行社大搞宣傳,冠以“周遊世界”的噱頭,吸引各國旅人來華參觀學校。這倒也使華夏學生英語水平有所提高,還造出許多淒美的“跨洋戀”故事來。
九連中學地處山區,人們世代信仰犬山之神,少一些崇洋媚外之風,整所學校帶有濃重的中國風格,無論是氣魄雄偉的主樓,還是規模宏大的禮堂,或者是寬敞明亮的操場,處處飛簷翹壁、鉤心鬥角、雕梁畫棟,看起來充滿詩情畫意,置身其中,有種時空交錯,回到古代的錯覺。再加上繁盛茂密的綠樹芳草,簡直就如公園那般叫人流連忘返。它背山臨水而建,像是一顆綠翡翠,鑲嵌在犬山山麓。
然而,在外人看來是宏偉的建築,在學生心目中卻是宏大的清潔工程。由於校方並不舍得花錢雇工清潔,便將校園的衛生分配學生身上,美其名曰“勞動課”,讓學生叫苦不迭。
此刻,初二1班的同學們正在花圃裏拔草。他們三三兩兩分組,男女分工合作,幹得熱火朝天。其中有個戴眼睛的圓臉少年,左右走動,處處察看,照應四方,扮演一個指揮者的角色——他叫趙子謙,是班裏的勞動委員,一切跟勞動有關的活兒,掃地、洗廁所、大掃除、搬書等等,都由他來統一安排。
當然,趙子謙所能做的不過是“安排工作”,到了真正的勞動中,常常不能如這個勞動委員的意。一開始同學們還安安靜靜地拔草,不一會便像猴子般鬧了起來。這兒飛過去幾株草,那兒扔過來幾塊土,笑聲、打罵聲與尖叫聲混成一塊。趙子謙到處“鎮壓”這充滿歡聲笑語的“叛亂”,搞得灰鼻子灰臉,勞動委員成了救火隊長。
不知誰喊了一聲“校長來了”,霎時所有人都靜下來,正鬥得歡的夥伴們立即回歸崗位,專心幹起活來,若不是散亂一地的青草泥土,任誰看到都想像不到一秒鍾之前的亂象。接著一個又矮又肥的男人,腆著那滾圓的大肚子從過道裏慢悠悠轉出來,用他那藏在眼鏡下的小眼睛察看“努力拔草”的學生,像一個將軍在巡視著自己的軍隊。他正是九連中學校長趙鬆。
趙子謙這才有機會喘口氣。他擦了擦汗,看著陰沉沉的天空,心裏一時也高興不起來。他察看了一下四周,卻見角落裏有一個同學正在“單幹”,那人背對眾人,蜷在牆角,手戴一個沾滿泥土的銅環。
胡浩一個人蹲在角落裏,默默地幹活。他的同座——一個叫趙美美的女孩並沒有來。他機械地拔著草,腦子卻浮現昨天那女孩的身影。忽然胡浩感覺手心很疼——被草刮傷了,他不由停下來,歎了口氣,看著天空出神。
天公顯然不作美,雖是開學,卻將陰雲密布天空,黑壓壓的叫人心慌,空氣好像凝固一般。校園裏的草木顯得十分靜寂,顯得勞動大軍非常熱鬧。
“阿浩,想啥呢!”趙子謙走了過來,打個招呼,便蹲下跟胡浩一起拔。
“沒,拔草”,胡浩看見,隨便應和。他和趙子謙是老朋友了,趙子謙以前被人欺負還是胡浩出的頭呢。
趙子謙是個少話的人,被胡浩一句將死,不知說什麼好,靜默下來。倒是胡浩再次開口:
“不知道趙美美怎麼還沒來呢?”
趙子謙和趙美美是同村人,家離得近,故而胡浩有此問。不過胡浩倒也沒盼望趙子謙給出什麼答案來,他猜趙美美肯定是請假了,她經常幹這事。未料圓臉少年卻給了一個驚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