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夜裏近十點的海城還是一片燈火璀璨。把拋錨的電動車,一鼓作氣,推到長長坡道頂端的道旁欄杆,人車相依的李小觀,大口地喘吸著,夜裏微微濕冷的空氣。
好一會兒,稍稍緩住呼吸的他,疲倦地望著坡下及更遠處的燈火千萬,空蕩蕩的心裏驀然泛出一種,遍尋不著,屬於自己那一盞的失落茫然。獨自莫憑欄。特別是對於孤獨成性的底層單身青年來說,憑空感慨,有時甚至會升起些微褻瀆時間和生命的負罪感。
收回思緒,李小觀甩頭扭肩後,跨上失去動力的電動車,利用人車的重力勢能轉化為動能,沿著坡道另一邊快速滑行下去……
本就偏安一隅的海潮路,在深夜更是車少人稀,擱海城的道路圈子裏,也屬於存在感極弱的一條街,和環島路、嘉誠路這等光芒四射、格調極高的明星道路相比,更是暗淡的,連本地人都老把它給遺忘。
也許是人、路之間的境況,有著某些令人心中沉悶的相似,出入海城理工的李小觀,總是習慣多繞一點路從這裏穿行。
靠近環島路交叉口一端的海潮路,地勢就逐漸抬升,滑行至此,餘勢漸消的李小觀,在車上猶不死心地借臀部和上身,姿勢**地前後律動,妄圖讓車子再前行一點。
安安靜靜的夜色下,遠遠望去,倒像是這廝對胯下的電動車行**之舉。不過,見變得笨重無比的電動車,也隻是往前挪了一點兒距離,就再怎麼“**”也不向前,無奈之下的他隻得再次下車推行。
這裏的路邊轉彎處,剛好是濃密的綠化帶,激烈律動過的李小觀,忽覺得很是內急,見四下無人,匆匆把車子架好後,拿起手機,打開裏頭的手電筒運用,照亮地麵,就欲往綠化深處鑽。
恰此時,綠化深處傳來一聲急促的“啊——嗯——”女聲,在安靜的夜空裏顯得很清晰刺耳。
有情況!李小觀心中一激靈,心裏瞬間掠過某些令人驚悸的猜測:凶殺?搶劫?退?肯定不成,一來良心不安,二來萬一有誰於危急中急需援手,就此懦弱回避,恐怕回頭自己得鄙視自己終生;進——好吧,至少得看看裏邊發生了什麼,實在打不過犯罪分子,還可以逃跑呼救。
拽緊了手裏的大屏山寨機,李小觀極力鎮靜下來,用汗濕的手心包著熾亮的閃光燈,免得還未衝進去就驚動裏邊人,調整了下呼吸和身體方位,隨後猛然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急衝過去,估摸著距離,放開手心包裹著的燈光,大喝一聲:誰!
映入眼簾的,是幾株待移植的鐵樹半包圍的綠地,綠地上停著一輛黑色小轎,車後部方位,一個下半身全裸的女性,姿勢銷魂地俯趴在後備箱上,兩條白花花的大腿,白花花地閃耀著舉著手機的李小觀。而女子身後則緊緊貼著一個,同樣**下身的矮小微胖禿頭中年男。
這等野戰+車震複合型的戰鬥模式和實戰場景,深深地震撼住了李小觀——似乎以前自己,在某些時候腦補過類似場景來著,是故,一時之間倒忘了非禮勿視。
對麵正沉浸在“野戰”激情中的男女,許是在黑暗安靜的環境裏,驟見刺眼的白光和一聲斷喝,也足足愣住了兩三秒鍾,才反應過來,慌亂低呼,從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深入中,快速分離。
見胡亂遮掩下身,一團亂麻的男女,明顯沒有暴力犯罪的表征,多半是情侶趁夜色出來找刺激,本想道聲抱歉就趕緊開溜的李小觀,卻在順勢往懷裏收手機的過程中,在一個巧合的角度裏,照見起身遮擋兩條白花花大腿的女子很是眼熟。
李小觀疑惑地定睛細看,愕然發現:對麵的女子,齊耳短發,下頜一顆顯眼的美人痣,那件有著特殊寓意的T恤,還有下麵……呃,非禮無視。不過這些驚人的發現已經足夠讓李小觀判斷眼前人的身份了:五百年前的本家,舍友蘇大誌的甜蜜女友,海城理工中文係二線係花——李!曉!棠!
驚急中的李曉棠,見闖進來的不速之客,呆立在自己不遠處,如果不是自己出現幻覺的話,似乎對方剛剛還在念叨自己的名字,頓時腦中一片空白。
隔了一小會,又或者其實很久,李曉棠見對方手中的亮光下移,借著那道斜射在地麵的手機光線和天頂賜下來的月光,往前方認真看了一眼,馬上也認出了來人的身份——自己男友的舍友:李小觀。
急匆匆穿上一件運動短褲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來,一時間倒沒發現,李曉棠和闖進來的男子之間的異常情形,不滿地皺著眉道:“朋友,非禮勿視,我們這是情侶約會,沒啥情況,你可以走了。”
說完才發現李曉棠和對麵的來人,似乎在相視無言,心裏咯噔一下,也再次認真打量起了對麵的年輕人:領口變形的白T恤,發白的牛仔短褲,年輕、高瘦、清俊的長相,還有那個磨花了的鏡框,不就是當初在自己任教的選修課上,和自己胡鬧,後來還背了係裏處分的中文係學生嘛,記得是叫李小觀來著,怎麼會是他,真他*媽麻煩了。
望了望已跑到不遠處,借著車身遮掩,慌亂地套著牛仔筒裙的李曉棠,中年禿頂男神色複雜地轉過頭,對著李小觀,沙啞著嗓子,張了張嘴,卻終於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