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李小觀,也已認出中年男,就是害自己背了一個全係通報批評,轉專業也因故攪黃了的校基建處處長,兼授財務管理及會計學課程的副教授劉明峰,也是李曉棠的結對幫扶老師,自己因為舍友蘇大誌的緣故認識的李曉棠,連帶著知道名姓和外型式地簡單認識了他,後來,因為那一次基礎會計選修課上的衝突事件,更是終生難忘。
漸漸回過神來的李小觀,一時間,心裏隻有八個字:難以置信,卻是真的!自己忐忑不安衝進來,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幅畫麵:車震,老師+學生,更要命的是,女主角還是自己舍友的女友。
震驚、慌亂、尷尬以及無數次意味難言的四目相對,或六目胡亂對視之後,總之吧,感謝時間,無論當時是怎樣悲歡喜怒的人生情境,它總是按著永恒的節奏,機械而固執地掀過這一頁,推著一切往前走,從不過問,毫不關心,當事人是主被動、願不願:有人把時間的這項神奇特性,稱之為無情。
不久,李曉棠和劉明峰終究還是在慌亂過後平靜下來。沉默老半天的劉明峰,終於還是碾滅沒吸幾口的香煙,望著李小觀低沉沙啞地道:“今晚的事,小觀,老師還懇請你保密,就算你對我有再大的仇怨,也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曉棠的名聲和將來。我們這也是一時糊塗。”
誠懇的語調和記憶中自負洪亮的嗓門截然不同,李小觀意識到,劉大處長真的是害怕了,看眼前這男人的模樣:縮肩塌胸,神色焦慮,和平日裏走路外八,昂首挺胸的形象更是天差地遠。
張了張嘴,李小觀發現自己一時間竟也無言以對:指責嗎,好像也沒啥立場;告發嗎,卻不得不承認,這枉為人師的混蛋說的也是,李曉棠怎麼辦?他人可以無恥可恨,但自己卻不能為一己私怨,葬送了一個年輕女子的前途。
“劉大處長,其實,我也沒想過舉報之類的,”歎口氣的李小觀,對著明顯緊張地盯著自己手機的劉明峰繼續道,“再說了,我剛是為了照明開的燈光,可沒無聊到拍照要挾你們。”
“當然,要是沒有曉棠牽扯在裏麵,而是你和其他女人在這鬼混,嗬嗬,大處長,我可不介意當個免費攝影師。”終究氣不過的李小觀,嘲弄地對著神色本已舒緩的劉明峰譏諷道。
一旁的李曉棠也不知道,李小觀是否話裏有意無意,也把自己繞進去嘲諷一番,想起今夜這最丟人和見不得光的事被對方撞見,一時之間,臉上本已消退幾分的羞慚痛悔又濃鬱了起來。
劉明峰倒無所謂被李小觀嘲諷,若嘲諷能換來平安無事,他都不介意,站在對方麵前,任對方唾沫星子亂飛地譏諷辱罵一整天。實際上,對這個43歲,外是師者,內裏吐納的盡是官僚氣息的中年男人來說,拚命保住自己身上這層,名利、官位和權位精心裁製而成的外衣,才是生活中的頭等大事。
聽對方話裏的意思,不進行足以令自己身敗名裂,前途盡毀的舉告行為,劉明峰心裏的大石頭才真正轟然落地。煙、酒、色過度掏空後的身子,在情緒急劇波動之後,更感覺陣陣心悸氣喘,頭暈乏力。
漸感撐不住,且和眼前這小子,溝通目的已達成的他,慢慢地走向了車門,在拉著門把的時候,想了想,又回頭對著李小觀誠肯地道:“小觀,劉老師向你道歉,當初課堂上,不該因一件瑣事,就鬧得你背了個處分,都是老師的錯。我明天,去你們係裏看看,有落檔的話,看該怎麼處理掉。”
李小觀點點頭示意知道,不過是一個通報批評,其實嚴格來講也不算什麼檔案汙點,隻是很多人,很多事為什麼要等你有求於人時,才能放下蠻橫,回歸正常人類的心態和姿態呢。
又瞄了眼跟在劉明峰身後走向轎車的李曉棠,滋味複雜地轉身往外麵馬路上走去……不一會兒,劉明峰的車子就飛速地從另一側開過,夜空下的這段道路又回複了先前的沉悶。
推著車子的李小觀,打發時間式地回想著,自己其實和舍友,也就是李曉棠的男友蘇大誌,雖同一個寢室,但四年下來,交集和交情並不多。
記憶中,大二時,蘇大誌就和李曉棠,結成緊密的學習小組,在學校南門外租房,開始了一起互幫互助,共同探討學業及人體奧秘的**生活。倒是隱約聽到過幾次,蘇大誌下意識地炫耀自己女友賢惠懂事,若他知道此間的情景,估計看起來粗壯暴躁的他得崩潰。
在前方路口右拐上環島路,李小觀就從冷清黑暗的僻巷切入了燈火通明的大街,一公裏外的南校門生活區,你來我往的熱鬧景象還沒消散多少,隱隱約約的人影映入眼簾,靠近了,都能聽到烤魷魚的小傅那尖細的吆喝聲。
那裏有各色店鋪攤點,有5元管飽的煎餅,有10元就豐盛的麻辣燙,有你來我往的青春玩笑,有蹲著討價還價的短裙風光,有一大片打著愛情名義雌雄**的單間小民房,更重要的是,還有專修各種電動車故障的鋪子:
李小觀終於能從近7公裏的推車生涯中,看到解脫和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