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霧霾很快被陽光驅散，當風清揚再次出現在辦公室內，萬彼特頗有些挑剔地皺皺眉頭，手指淩空虛劃，卻不知想要傳達什麼意思。風清揚等了一會兒，終於忍耐不住：“對商人而言，時間就是金錢，你這麼浪費時間，是對自己的財富積累事業極其不負責任的表現。”萬彼特似笑非笑：“哦，你說得很有道理，看起來對於這些猶太人的珍貴思想很有心得。”風清揚不好意思地扁扁嘴，說：“有心得，可惜沒體會，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行啊，沒問題，昨晚讓你查的資料怎麼樣了？”“完成了，請你驗收。花了我整整六塊錢搜索這些資料。”聽到這裏，萬彼特微微錯愕，旋即反應過來，問：“你家裏沒有電腦嗎？等等，如果是這樣，我就不應該交給你這個任務，資料如果外泄，你知道會給公司造成多麼巨大的損失？”他的語氣立時變得嚴厲，臉頰繃得緊緊，透出老板的威嚴。風清揚嚇了一跳，急忙解釋：“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所以——”說到這裏，他從口袋摸出一個小巧的棕黃色的塑料條，“這是我的常備安全工具，在插入的瞬間，電腦就會成為自己的私人工具，即使是網吧老板和管理員也無法介入，外部的木馬更不可能。”萬彼特如釋重負：“好吧，相信你不會忽悠我。”他順手從旁邊拿起一個黑色的公文包，動作麻利地扔給風清揚。“這是什麼？我，我有自己的包。”“別的時候我不管你，不過既然同我出去公幹，哪怕天上下刀子也得拎著這個包顯擺。看見上麵的公司標記嗎，一根杠杆兩條蛇，頂端還帶著雙金色的翅膀，很吸引人和具有藝術感，不是嗎？恭喜你，有些狂妄卻又屁都不懂的家夥，今天是你試用期的第一天。”令人驚訝的是，這一次外出公幹，萬彼特自己沒有開車，也沒有讓公司的司機來送他，而是頗為意外地選擇坐公車。他看著風清揚，問：“今天是單位的節能日，所有車輛一律聽在車庫不發。我身上隻帶了四元錢，投幣每次兩元，正好夠來回。你有IC公交卡的話，就可以和我同行，但別指望我替你買單。昨天的肯德基套餐，是我的非計劃支出項目之一，你占了一回便宜，千萬別惦記著下一回。”風清揚覺得他實在摳門，搔搔頭皮，無奈說：“我身上真沒有零錢，將十塊二十塊的投進去不找零，太虧本了。這樣吧，你將目的地址告訴我，我騎電動車去。”心想一個私營企業，幹嗎也搞節能日啊，難道這也是追求時尚的某種方式？萬彼特眼睛一亮：“你騎了電瓶車來？”“啊，就停在樓後拐角處的車棚，那個地方真隱秘，還好來的時候在大門口遇上了秦阿姨，是她熱心指點我的。”萬彼特笑著說：“非常棒，我不坐公車了，搭著你的車後座就行。”“你坐我後麵？”風清揚實實在在吃驚非淺，堂堂的公司老板，坐著職員的電瓶車去談生意，似乎有些不合常規，或者說，不合社會禮儀。萬彼特盯著他的臉，讀出“不怎麼合適”的意思，於是雙手抱臂：“別理會他人的看法，也別被自己頭腦中的那些概念給束縛，有些個性好不好？再說了，我今天沒穿西裝，黑色的休閑夾克，白色的耐克旅遊鞋，多麼充滿青春活力啊，坐電瓶車正好展現我的風采。”風清揚沒辦法，對方是老板，自己還等著他開工資呢，隻好點點頭。萬彼特笑著問：“路上警察不捉吧？”“不會，現在電瓶車載人太平常了，警察懶得管。”的確，路上並沒有警察攔下他們，順著洪武大道而行，旁邊來來往往可見不少載著女人、小孩的電瓶車歡快而又流暢地穿梭著，並且在因為交通擁堵而不得不守在私家奧迪或帕薩特或suv裏麵的車主前露出靈活機動的優越感。半個小時之內，他們來到一幢灰褐色磚石看似陳舊卻也充滿複古和大氣的高樓前，一名保安從崗亭飛快地衝出，粗暴地揮舞著手臂：“這裏不停電瓶車和自行車，到路邊去。”“可是街邊沒有看車的，要是電瓶被人偷走怎麼辦？”“這我不管，快走，快走。”保安努力擺出一副城管般的神奇，那個凸出的大肚子，令人懷疑他是否能在關鍵時刻同不良的社會恐怖分子進行英勇鬥爭。風清揚沒辦法，準備推著電瓶車離開，萬彼特攔住他，頗有幾分嘲諷地說：“能耐不大沒關係，可如果膽量小的話，你是無法在商界象一條鯉魚那樣吃到浮遊生物的，更別說升華為一條巨龍。”風清揚抿抿嘴：“那怎麼辦，和他打一架嗎？最後吃虧的可是我。”萬彼特湊近他跟前，犀利的眼神幾乎能把他的鼻子熔化：“想想看，我們是來談生意的，如果你不懂得運用人脈，所謂輕易就達成業務，頂多算句廢話。你看著。”說完，萬彼特摸出手機，撥通其中的一個號碼。“喂，請問是陶總嗎？啊，你聽出我的聲音了。我就在你的樓下，不過這裏的保安恪守規矩，不肯讓我們停車，怎麼辦？”萬彼特的語氣很平淡，不過誰都聽得出幾分威脅的意味。從保安的眉毛、臉頰的肌肉動作來看，此人心裏終於有了些許的緊張感。“好的，如果他不肯通融，我就直接同保安部經理聯係，知道了。對了，也麻煩你先同經理打個招呼。謝謝！”萬彼特掛掉手機，微笑著看著保安。保安幾乎是訕笑著朝邊上避讓：“哦，既然是業務需要，停車也是可以的。地麵實在沒有空位，就請你們兩位費步，順著斜坡下到負一層車庫右邊停車，再往前走到紅色的柱子邊，就是電梯，單層雙層都能停靠。”萬彼特點點頭，對風清揚說：“人家同誌都行了方便，你還發什麼呆，走啊。”風清揚壓著車閘，慢慢下坡，同背後的保安拉開距離後，他問：“就這麼些事，也要找對方老總？這世道，真是辦什麼事都不容易，哪兒都得講關係。”萬彼特歪著脖子打量他：“你真天真，我根本就沒有撥通別人的電話，隻是…嗯嗯…這麼說，情景劇罷了。再說了，我們的生意對象可沒有什麼陶總。”風清揚瞠目結舌，放好了車，喃喃說：“那他為什麼——”“有空多讀點書，好好識別人性的特點。”萬彼特邁著輕快地步伐走在前麵，伸手按動電梯的圓紐，“喚作‘朱總’或‘劉總’，就算大樓裏沒有這幾號人，他也會放你進去的。放一個人停車的風險，可比去打聽一個人真假身份的風險小得多。”風清揚學著他的樣子聳聳肩，懂了。芮唐標誌性的大屁股正在辦公椅上蹭來蹭去，昨天晚上對他來說，絕對是充滿了刺激和興奮的美妙時刻：當黃臉婆氣勢洶洶逼問他又和哪位小姐鬼魂的時候，作為其人的丈夫和家庭的名義元首，他終於忍耐不住胸膛裏熊熊燃燒的怒火，公然當著親戚保姆的麵，狠狠地訓斥了老婆一番；當黃臉婆似發狂的母老虎衝上來想揪住他的衣領來一個背摔，芮唐非常漂亮地躲了出去，黃臉婆收勢不住，一頭撞向沙發，樣子狼狽不堪。“嘿，棒極了！”想到這裏，他伸手按動電腦的一個快捷鍵，動感的音樂釋放出來，令人情不自禁跟著搖擺。可另一方麵，偏偏不爭氣地又擔心起黃臉婆，那家夥頭首次吃癟，不會想不開吧？芮唐心裏門清，他老婆非比尋常，想不開的後果絕非一哭二鬧三上吊，而是會充分發掘腦細胞能量，對自己進行報複。他歎口氣，身上打個激靈後，立刻緩過神來調整心態，繼續享受著這股跌宕起伏、能維持熱血男人氣勢的樂色中。唐娜很熟悉萬彼特的腳步聲，對於這個男人，她的心裏抱有莫名的感覺，說不上喜歡或傾慕，畢竟經黃臉婆介紹才結識不久的那個新男友，的確非常優秀，可不知為什麼，每每捕捉到萬彼特的氣息，她就會不知不覺挺起腰身，有意無意將緊繃繃的胸脯挺得更高。“您好，萬先生。”“你好，唐小姐，才幾天不見，今天更加美豔動人啊。”萬彼特笑著說，“裏麵的那個鬥士怎麼膽怯了，要聽這種歌曲給自己打氣？”唐娜吐吐舌頭，露出可愛嬌媚的神情。女人的臉蛋永遠不是第一位的，能襯托自己性感的衣服，凹凸有致並且修長的身材，這兩樣加起來，就能編織成一張巨大的漁網，勾起男人的生理欲望，繼而再從精神上控製對方。風清揚有些不好意思，故意轉過頭，目光投向附近的寫字台，萬彼特則眨巴充滿**的眼神，大大方方貼近她，低頭說：“要是他欺負你，你可以和我說。”“好意心領了，不過萬先生可別指望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商業機密。”唐娜的胸口砰砰亂跳，不甘示弱地揚起脖子，眼前微微帶著胡髯的下巴似乎有隔空發力的神奇本領，撩撥得她癢癢的，“我這個第一秘書就是一個最有價值的資源庫，但不會告訴你。”萬彼特輕輕吐口氣：“給你灌迷魂湯也不行呢，得恭喜老芮，身邊有這麼一個美貌和智慧並存的秘書。不客氣，我自己開門。”說罷話，他就向玻璃門走去。風清揚想起以前的某個廣告，年齡不輕的男主角努力掙展著青春的翅膀從滑梯躍下，同另一位漂亮的女白領不期而遇，順勢噴出一口氣，承受恩澤的女白領立時掂腳張臂，表現得心曠神怡和無比精神抖擻。“你和她**？”“不管你的事，進去吧。”萬彼特推了他一把，力氣很大，風清揚幾乎翻著跟鬥甩入芮唐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