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看茶，一切都按照常規禮儀進行。就算是芮唐都感到奇怪，萬彼特隻用白開水招待自己，為什麼自己反要用上等的碧螺春款待他？他的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解釋便是：皮特匠是個小肚雞腸的男人，我芮唐也，乃是新時代新世紀能代表新國民形象的新貴族，所以不應該同對方一般見識。然後他的目光頗為挑剔地在風清揚身上掃來掃去，笑著問：“這是你挑選的助手？”萬彼特搖搖頭：“不知道。”芮唐有點兒不高興：“你不知道他是誰？那麼他幹嗎跟著你衝入我的辦公室？也許是推銷員，我這裏不歡迎亂推銷東西占用我寶貴時間的家夥，趕出去，這是絕對必須的。”風清揚急了，慌不迭解釋：“我不是推銷員，確實是萬總讓我跟來的。”“他是我的小跟班，成為My助手是他一個遙不可及但畢竟有點希望的美好理想，跟班太土豪氣？換個名詞，不妨叫做‘侍從’。老芮，看看他的包，上麵本公司的標誌透出範思哲的範兒。”芮唐點點頭，對著風清揚擠弄小豆眼：“當他的跟班——”說到這裏，不覺觸動最忌諱別人以為其芮某人也是“土豪”的神經，於是咳嗽一聲，轉口道，“這個世界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狀元，選擇多多，唯一最明智的選擇就是別當皮特匠同誌的侍從。小夥子，你太倒黴了。”皮特匠？風清揚微微錯愕，很快反應過來。萬彼特毫不在意，兩根手指撚起衣服的衣領，打趣說：“哪天皮特匠成為品牌，我一定會給這間辦公室的主人打賞，給他盡可能多的經營特許權，實現雙贏戰略。”芮唐聽著不是滋味，鼻頭重重哼哧，心想你那公司可不是肯德基麥當勞，我稀罕作你的連鎖下屬店？哼得重了些，一粒黑乎乎的豆粒從鼻孔探出腦袋，炫耀著弧線形般的舞姿，不容商量地躍入茶杯。“啊！搞什麼？”芮唐暗暗咂嘴，眉頭皺起，悄悄將杯子推到桌角。自產自銷？他可做不到。風清揚的觀察力驚人，他發現，從表麵上看，萬彼特和芮唐屬於截然不同兩種類型的商人，彼此之間除了經商逐利這一個共同的終極目標外，難得有體態、性格、外貌等各方麵的交集；不過，在瞥見靠在窗邊的一張九格圖後，右上方標著“二”、“天芮”“天禽”的字樣立刻提醒他，眼前的禿頭胖子，多半同萬彼特一樣，擅長在商業經營和業務拓展中使用奇門遁甲的手段。商界之人好風水，這不是秘密，他們會聘請各色各樣的風水師作為顧問，水平參差不齊，東郭先生不在少數。更有利的武器則是奇門遁甲，非尋常風水師能夠懂得的玄奧，布局、設謀、判斷分析，用得好，真可以體會範蠡張良、諸葛武侯以及袁李劉基推演妙算的樂趣。“牆上的是什麼？抽象畫？還是我們中國的傳統哲學？”芮唐突然問，胖歸胖，實則是個敏銳的家夥。風清揚愣了愣，說：“那是地盤九星，依照後天八卦的格局進行排列。傳統哲學？我不太懂。”等看見芮唐擺放在桌角的茶杯，他笑了笑，接著說，“哦，這杯水就這麼放著，可惜了，應該擺放在‘一白水’的位置。搞好了人際關係，相信即便有地稅局的人氣勢洶洶來查賬，你也能輕易擺平他們。”芮唐眼睛一亮，似笑非笑地對萬彼特說：“看起來他想要成為你的助理，並非那麼不可能，現在懂這些的年輕人不多。你姓風，小風，要是覺得在皮特匠邊上沒有發展前途，隨時歡迎來我這裏高就，前途無遠弗屆。”萬彼特聳聳肩，不置可否，風清揚微微莞爾，端起茶杯。碧螺春的香味緩緩滲入鼻孔，令人心曠神怡。芮唐有些妒忌，不覺跟著他的動作端起茶杯，喉嚨裏有短暫的異物感，糟糕，那黑豆子還是返祖歸源，又跑到肚子裏了。“你想吐？那可不是子母河的水。”萬彼特語氣促狹。芮唐壓住惡心感，勉強笑著，盡可能不讓惡心的感覺浮現於臉上：“沒什麼？老萬，我們談正經事。”萬彼特笑著說：“你消息渠道很靈敏，應該知道我找你有什麼事情？我現在給你一個展現自己能耐的機會，請好好掌握。”芮唐精神振奮，眼睛發出狐狸一般的光芒：“得了吧，你的肯定對我來說，完全沒有任何意義。不過你說對了，我不僅擁有令人稱羨的才華，無論是商道或者玄學，而且也打造出足以同江湖萬事通相媲美的消息渠道。”說到這裏，他手指風清揚，“小夥子，既然你的名字同金庸小說的那個高手完全一致，那麼對於武俠小說中總會出現的那麼一類充滿智慧、眼手通天的萬事通角色應該不陌生吧？”風清揚點點頭，武俠小說曾經是他的摯愛，盡管小時候也因此產生過一些苦惱。萬彼特抬抬眉頭，哼道：“說白了就是消息繁殖，同’智慧’能掛鉤嗎？”“那是因為你孤傲不群，人脈搭建得非常糟糕。你根本就沒有完善和有效的消息搜集係統，對吧？我理解，所以我原諒你的嫉妒。”萬彼特笑而不語。芮唐站起身，繼續扭動著他那異常肥大的屁股：“昨天龔美同你見麵了，兩人象**一樣走出公司大門，親親熱熱，姿態旖旎，然後你開車載她回家，小區門口撞見你的小跟班。天晚了，你忒摳門，舍不得請人吃大餐，沒錯，竟然點了快餐外賣。”風清揚忍不住說：“你，你監視他？”萬彼特擺弄手勢：“的確，他雇傭了一個私家偵探整天盯我的稍，但是這是一個對老芮來說特別重要的秘密，你不應該說出來。”風清揚哭笑不得，端起茶杯喝水。萬彼特臉色微微臊紅，清清嗓子，說：“這有點冤枉啊，那個私人偵探真不是我雇傭的，我也沒有出錢讓他幹這些事。”風清揚雖甚好奇，但看著對方的尷尬神情，畢竟憋著沒追問。萬彼特點點頭：“我知道他拿誰的工資。”頹唐重新坐下，鼓起腮幫子吐口氣，說：“偵探再厲害，他也不敢違反法律跑到你家安裝竊聽器。再說了，你靜如處子，不動還好，動起來便形如老虎，那種吃人不吐骨頭、能把人碾齏粉的大蟲，真要整起人來毫不留情，那個業餘偵探再笨再怎麼沒有專業水準，也懂得識時務別太逼人太甚的道理，他盯梢你，哼哼，無非就端著個相機坐在廉價的金剛車裏，遠遠瞅著罷了。”風清揚心想對啊，這麼說起來，私人偵探隻知道龔美會見萬彼特，但是對於兩人之間的具體交談內容，他不可能窺覷盡全。萬彼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麼你接下來就要展現自己的推演本領？好吧，別廢話，快說！”芮唐瞪著眼睛，比劃著說：“稍安勿躁，聽我慢慢道來。那家企業以前是她的財產，是她一手打造創造出來的元老公司，可以說投入不少的精力和財力。她自然而然會對這家公司產生‘感情’，公不離婆、秤不離砣，可是這個真正的‘丈夫’，卻因為她法律上前夫的關係被剝離出去，她如果會善罷甘休，那就不是龔美女暴君。”“接著說！”“龔美和你雖然看起來頗有交情，但商人的原則就是，友情永遠基於利益之上，換句話說，友情不能作為利益的代用券，她想要回那家公司的唯一途徑，就是由你買下股份，然後再轉讓給她。這家公司被改造後，現在完全以高科技企業的新麵貌出現，贏利可圈可點，不管是作為高增長型還是股份分紅型的選擇，都能體現商家的聰明才智。你如果要把到手的金股份轉給龔美，嘿嘿，不容易啊，除非她提出了絕對有**力的交換條件，讓你難以拒絕。”聽到這裏，風清揚暗暗驚訝，眼前的胖子貌不驚人，可是推演能力的確了得。芮唐接著說：“現在，你來這裏的目的，除了想考察我的遊說業績外，是不是也想說動我轉讓股份給龔美呢？”萬彼特點點頭。“好吧，首先送給你一個好消息，通過我的輕鬆遊說，他們考慮可以吧百分之七十的股份轉讓出來，隻要，我…我再加一把勁。”萬彼特坦然問：“所謂的壞消息，無非就是你有了新的條件，說出來聽聽，不過警告你，別觸碰我的底線。”芮唐雙手托起杯子，旋即放下，快步走到門口讓唐娜給他泡一杯咖啡，轉身如跳動探戈一般劃著步子，瀟灑中透著謹慎：“你得從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中，勻出一小部分股份給我。”看見萬彼特隱約目露凶光，急忙擺擺手，接著解釋，“別急，等聽我把話說完，你就知道我並非在摸老虎屁股。分得的那一杯羹，我要得真不多，隻要百分之十九，而且不是白拿，該支付多少錢，就支付多少錢。你還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可以轉售給龔美，讓她控股，成為掌門人。”萬彼特嗯了嗯。芮唐鑒貌辨色：“等等！考慮到你未必會把所有股份都轉讓給她，也許是八成，也許是九城，那麼龔愛的持股比例依舊超不出百分之五十的控股線。OK！沒問題，我的一個做事原則就是成人之美實現雙贏，在這個行動原則的指導下，鄙人完全可以從這百分之十九的股份中，按照與你相同的轉售比例扒出部分再賣給她，作為回報，很簡單：她給你的好處，我一樣需要按比例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