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陪英皇用過午膳,英皇要午睡,金玉便告退了。
身後跟著結兒絡兒。從雍維宮到英皇寢宮,沿路的景物一日比一日熟悉。按理,“家”的感覺也會比以前要真實。可是,莫名其妙的,為什麼總有些浮遊不安呢?
偶爾轉頭,看見小路邊的草坪青翠欲滴,就像姬燁那天挖蚯蚓的草坪差不多。不同的是,這裏沒看到露珠。忍不住笑了,拿腳踩踩,心裏念道:我踩!我踩!看你怎麼挖!
又想,不知道,這裏的蚯蚓,有沒有他挖的那麼大?
“主子,你踩什麼?”結兒見金玉邊可疑的笑,邊踐踏“生命”,心中大寒。怪了,這代表什麼?
“一種很可惡的東西!”邪邪一笑。記得上次和魚魚試挖一條,把你們兩個也嚇得夠嗆呢。
打個寒顫,這秋風!結兒絡兒對視一眼,決定不再討論。眼看對麵走來一人,急忙施禮:“給大皇子請安。”
大皇子溫和笑著,從那頭過來。金玉也忙施禮:“皇兄好。”
“在笑什麼?”大皇子看腳下一坪草。沒什麼特別啊!
“想起一個人挖蚯蚓來嚇我。”金玉唇邊的笑沒有隱去。隔了一個國家的距離來想那人,倒是心平氣和很多。
“是他嗎?”沒有點明是誰,大家心知肚明。大皇子的眼睛不像姬燁那樣淩利,卻,同樣看透人心。
想起他在馬背上牢牢擁住她,想起他在嬪妃麵前替她挼發,想起那個早上毫無心機的嬉鬧,笑意不由更深。按這樣講,那人也不是一味的惡劣嘛,居然還有幾件事不被她定罪。“才不會想他,我倒願意離他遠遠的。”
這本來確實是她的心願。可是,她嘴角含了笑,神態輕鬆,反而像一個調皮的女孩子說反話。話出口,她便意識到這個問題,忙斂住笑意。大皇子眯眯眼睛,覺得有趣:“恐怕,再待多幾日,你就得鬧著回去了。”
下意識想反駁大皇子的話,可是張張嘴,發現,心中居然真的有那麼點意思。幾日來的不安,在想到“回去”時,莫名減去不少。難道說,之所以和父皇消除嫌隙後仍沒有感到家的氣氛,是因為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認燦月為“家”?
馬上駁倒:又怎麼可能呢...那是同樣勾心鬥角、不見天日的所在啊!
應該說,她仍然沒有家。此地與彼地,都不是她的歸處。
寧靜的心情被攏碎,不想再說:“皇兄,金玉有點累,先回宮去了。”
“也好。不過有句話你聽一聽,有些事情,看起來很難,其實,它需要的不過一點勇氣。”大皇子側側身子,讓了路。
勇氣?回來的第一個晚上,父皇也提到膽量。難道她看起來,擺明一副怯懦的模樣嗎?笑笑不語,皇兄,金玉會記著的,說不定,哪天會用上。
從第五日起,心緒更加不寧。在路上時,哪怕再窮極無聊,總還有車外各不相同的景物可以充塞眼睛,起一起分神的作用。可是這宮裏,來來去去就那些人,那些物,晃來晃去,讓她隻覺心裏想抓住點什麼,卻根本無從抓起。
“小小姐,怎麼都不見你看看書啊?以前讓你放下來還不肯呢。”嬤嬤也察覺了金玉的奇怪。
“嬤嬤,你說我會是水土不服嗎?”金玉回過神,不對勁,心裏空落落,無處著腳。
“真的?”嬤嬤直接將金玉的問句,當成陳述句。“小小姐不乖,早就要說了。快找太醫去!”
“嬤嬤,我說笑的啦。”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哪有可能離開幾個月,回來就水土不服?像小時候一樣,用手環住嬤嬤的腰,把頭蹭到她懷裏,以前為了聽故事,這回是訴說自己的心事:“嬤嬤,我想不明白一些事情。在燦月國的時候,我很想很想離開那裏,很想很想回到你的身邊。可是嬤嬤,現在我回來了,也在你身邊了,為什麼,我一邊開心,一邊覺得少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