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役毫無花巧可言,單憑一個“勇”字取勝。姬燁援軍未到時,程非與眾將士抱了必死的決心,莫不以一當十,奮不顧身迎戰。眼見同伴一個一個倒下,越發殺得眼紅。當此時,天子姬燁率一萬騎兵趕到,憋了整整一路的羽翼初開,刀劍初拔,如一股新鮮血液注入,恍若天降神兵,頓時扭轉局麵。明星國越殺越心驚,不知後邊尚有多少兵力跟上,竟有若幹人擇路逃竄。就此,兵敗如山倒。
一番廝殺,燦月國作亡過半,而明星國也損折三萬兵力。短時間內,暫不敢來犯。金玉與姬燁住入程非的將軍府,一行一止都形影不離。姬燁探視傷兵,金玉在旁;姬燁堪察地形,金玉在旁;姬燁與眾將軍議事,金玉在旁。將士們先是驚奇,見多幾次,也就習以為常,甚至覺得,這兩人,就是要在一起出現才正常。
新的冬衣縫製出來了,果然如金玉所願,沒有龍鳳圖案,一套錦白,滾了銀邊,俊逸不凡;一套玄黃,滾了金邊,威儀四方。於是,大軍中,時不時就看到錦白或玄黃齊現。看到這錦白或玄黃,將士們便覺得連冷咧的風,都泛出幾絲暖意。
金玉不懂軍事,也不想懂。站或坐在姬燁身旁,就隻癡癡看他,那勁頭,似乎要把一世的情,全在這時看完。弄得有幾次姬燁笑她:“弱兒弱兒,再看,我就要以為你打算從這踏雲關逃出去了!”
每一次,金玉都笑笑,不語。而姬燁說完,也不往心裏去,繼續做他的事。第一仗旗開得勝,讓他多了幾分把握,他的雄心壯誌,空前張揚。又有金玉在旁,他何等誌滿意得,意得誌滿!
過了兩日,九萬步兵趕到。整頓、編排、食住,踏雲關好一番忙亂。
室內燭光搖曳,姬燁埋頭公文。金玉端了繡架,坐在一旁針起針落,布上,姬燁身影初具雛形。
有人敲門,程非的聲音傳了進來:“皇上,微臣有事稟報。”
姬燁抬頭,扭了扭脖子,酸啊:“進來說話吧。”
“這個...”門外一陣猶豫,道:“微臣鬥膽請皇上移步。”
姬燁與金玉俱是一怔。這幾天下來,無論商議多麼機密的軍事,金玉都不曾避開過。會是什麼事,要請他“移步”?
“行,剛好活動筋骨。”姬燁故作輕鬆,拍拍金玉的手,一躍而起閃身出門。聲音都壓得極低,若是平常人,自然聽不到。不過金玉自小練功,即使無心探聽,還是隱隱約約傳到耳中。
“到底什麼事?”
“...朝中來了信使...長風國英皇駕崩,大皇子登位...”
金玉但覺腦中轟隆一聲,被震得四肢脫力。他們說的是英皇駕崩?他們說的是父皇駕崩?不對不對,他明明還在和她說話,她剛剛才得到一個父親,怎麼怎麼下一個消息,竟是他的死訊?
心神渙散,好容易才把持住泫然欲墜的眼淚。再聽去,是姬燁在說:“...大皇子...寬厚有餘...對燦月將來一統天下倒很有好處...”
淒然苦笑。她還盼著他會怎麼說?燦月國主,想的是天下,終有一日兩國會再度開戰。今日,他們的敵人是明星國,明日,他們就是彼此的敵人。早就知道早就知道,隻是一直不願去想,一直一直在自欺啊。
“...暫時不要讓皇後知道,朕不想她傷心。”
“是。”
“還有,明日的閱兵儀士都準備好了吧?”
“皇上寬心,一切就緒。”
“那好,早點休息。”
“是。微臣告退。”
後麵幾句音量提高,談話到此中斷。姬燁返身回房,神色平淡,繼續看他的公文,似乎什麼事也沒有。金玉悄悄背轉身,不願他發現她的發現。那麼就當,什麼事都沒有吧。
這一夜,分外寒冷。溺在姬燁懷中,隻覺無一處舒適。好容易天大亮,號角陣陣,士兵們神采奕奕操練隊形,等待皇上檢閱。
“弱兒,走吧!”姬燁中氣十足,臂上的傷好像一夜間全好了。兩人換上玄黃錦服,罩上龍、鳳披風,登上城牆。身後,一列文謀武將,身前,十萬兵馬凜然挺立。
靜,如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