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此生,唯你(1 / 3)

兩年後。

風依舊清,雲仍然淡,自然界的一切,都不會隨人間苦樂做任何修整。而芸芸眾生,也學會隨遇而安。戰亂之後,是忙碌的重建。

戰亂,好遙遠而又逼真的兩個字。鐵蹄踏踏猶在眼前,隻不過晃晃身,啊,改朝了、換代了,大夥扛土的扛土,挖沙的挖沙,新的家園重壘中。死者無語,生者默默,痛也罷恨也罷,日子總歸還得往下過,不如全部埋葬,重新來過。

而且,現天下一統,再無長風燦月明星之分,單隻一個“姬”朝。或者他們這些老百姓,總算可以安安生生過幾天吧。那些什麼朝廷大事、皇家大業,於他們不痛不癢,不必關心。

隻要老天照常出出太陽下下雨,這日子,總可以過下去。

原先的長風國皇城,現今的神針郡,便是在這樣一種平淡中忙碌。亡國不可能不痛,但對老百姓來說,先前的戰亂他們更痛,現在,麻木了。

三年後。

山腳有湖,水色碧綠,將山全都倒映進去。幾個小小的村落,沿湖岸展開。其中有一座小小的瓦房,格局沒有什麼不同,但因新建不久的緣故,在村落裏多出幾分顯眼。瓦房屋簷下一溜曬開各種獸肉,有半幹有全幹也有新鮮的,可見這是一戶山腳常見的獵戶。

正是午時,瓦房冒出炊煙。這裏的生活,總是很有規律,靜而平淡。忽然小路上有個男子急匆匆趕來,遠遠開始喊:“水姑娘!水姑娘!水姑娘在家不?”

跑到門前,不小心被絆,眼見就要撲倒在地。一個沉穩的男子從廚房閃出,伸手、扣肩,穩住來人的身形。然後,一個身著粗布衣裳的女子從某個房間走出來問道:“秀才小哥,什麼事?”

“秀才小哥”隻覺一陣頭暈目眩,幸好被人扣著肩,才沒往地上撲。唉,這女子,這是怎麼一個女子!隨意的著了粗布衣裳,眉目也遠遠不是書中說的豔麗妖嬈,可那舉手投足、淺笑盼顧間,就是有一種驚心的氣韻散出,教他見一次暈一次。剛才沒見到人時可以中氣十足大喊,這會一見到人,就呐呐不成語了:“水、水、水姑娘,我我我娘前幾天摔摔一跤,找大大大夫拿藥吃了還還不見好,隻好好來找找找...”

“好,我們走吧。”朝裏屋喊道:“嬤嬤,你和師兄先吃飯,不用等我。”

“小小姐路上小心,快點回來,給你熱著菜。”

“知道啦。”又朝旁邊的男子道:“師兄,你們先吃。”

這水姑娘,自然就是金玉。不,現在應該叫她弱水了。而旁邊的男子,自然就是風關靈。朝她點點頭,風光靈露出笑意:“小心。”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弱水的名氣開始傳播出去,她針起針落間,能治的病症越來越多。更何況,她還有一副醫者仁心,對於窮苦人家,哪怕花費再多時間精力,她也不取分毫。不過對於為富貴者,收起費用來絕對可用“獅子開大口”形容。這是第五次搬家,才不過一月多,周圍的鄉鄰就知道她的絕技,不斷有人找上門來了。

喜歡這樣的生活,做些簡簡單單的事,見些簡簡單單的人,在一個地方住膩了,便舉家遷徙,自由自在。對啊,家,她也有家了,嬤嬤,師兄,兩個家人。

而他,那人,從來沒有試圖尋找過她。感謝他的放手,不然,這種悠閑的日子怎麼可能落到她身上?當然,他那麼忙,也不一定願意騰出時間浪費人手來找她。耳聽得他踏雲關大敗明星國,侵入明星國都,殺了國君廢了朝。又耳聽得他轉個身,橫刀立馬戰長風,勢如破竹一發不可收,長風亡了,國君降了,僅兩年時間,“姬朝”轟轟烈烈亮出字號。此後,天下太平,再無他消息。

她呢,搬了五次家,都未搬出原長風國土。苦難人家太多,她救得一個是一個,在長風受襲的日子裏,她幾乎是拚了命般救人。風關靈曾狠狠擋住她出門:“你當自己是鐵打的嗎?再這樣救下去,死的人會是你!”

他從沒有用這種凶狠的語氣和她說過話,他總是溫和穩重。她當時愣了,繼而泛絲苦笑:“師兄,救得一人,就抵消他殺一人的罪過,你明白的。”

他明白,他自然明白--她的人離開了,心,還在那人身上。唯有強吞一切,無語,繼續充當她的幫手。

戰亂中的長風,隨處有喪命可能。苦了累了,她便掙紮著掏出那塊布,那人在上麵,以寵溺的神情看她。她便欣喜,感覺有生氣在體內滋滋長出。嗬,她怎麼會忘掉他呢,他一直都和她在一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