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陳也有些困惑:“師父當過臥底?這我怎麼也從來沒聽他說起過?再說有牛皮不吹也實在不像他的風格。”
酒席桌上一向很少開口的宋法醫看了眼歪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雷向東,慢條斯理的夾了筷黃瓜條:“要不你們以為,他這官,是怎麼當上來的?”
隔壁包廂似乎有人在唱:昨夜晚吃酒醉和衣而臥,稼場雞驚醒了夢裏南柯。
想想十二年前,老雷還是小雷,還不是幹部,隻不過是個毛頭小夥子。
雷向東是實打實軍校的特招生,一米八幾的大個子,一身糾結的腱子肉,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天天高喊著保衛祖國保衛黨,沒頭沒腦,沒憂沒愁。
然後直到有一天,那天天氣挺好的,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他被政委給叫去了辦公室,辦公室門口,他抹了抹頭上落的鳥屎,看見辦公室裏坐著的兩個人,一個是校長,一個戴著高沿帽他不認識,。戴著高沿帽的自然就是警察,而且一看上去官就不小,雷向東下意識咽了口吐沫,心說自己好像沒犯什麼事吧?警察來幹什麼?
校長看他進來,笑眯眯讓他落了座,雷向東屁股剛著凳子,心裏就覺出不得勁來,校長這目光也太慈祥太和藹了,雖說以前也挺慈祥和藹,但這次真的是有些和藹過了頭,反倒讓他更摸不著頭腦。那個戴高沿帽的也一直看著他,倒沒笑,但是從上倒下看了他一遍,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雷向東暗暗咽了口吐沫,心說這什麼情況?
然後政委朝那個高沿帽的警察點了點頭,道:“人我給你帶來了,怎麼樣,你瞅瞅,有他爹當年的風範吧。”
雷向東聽政委說起他爹,心裏頭疑惑更甚,想他爹都死了十多年,早已被遺忘在眾多人記憶的長河裏麵,沒準現在連骨頭灰都發黴長了毛,從小到大,一直鮮少有人來問津,如今這幫人好端端的提起他老人家來做什麼?
聽到這話,那高沿帽這才露出了點笑,不過讓人看不出這笑裏麵的意味,雷向東總覺得這笑的回味悠長,讓人不禁後背發涼。
然後,那個高沿帽把自己帽子摘了下來,雷向東這下徹底連兩條腿都發涼了,想警察脫帽子無非就是兩種情況,跟犯罪嫌疑人做思想工作,跟犯罪嫌疑人家屬做思想工作。
那個高沿帽仔細打量一番雷向東,笑意更甚:“那二愣子的德行跟他更像,來,你跟我走吧。”說完就拿著帽子起了座,朝校長政委點了點頭,招手示意雷向東跟著,校長政委也笑眯眯的衝那人點了點頭,眼神也示意雷向東跟上。
雷向東茫然無措,看了看校長政委,又看了看那個高沿帽:“走哪兒去?去幹嘛?”
高沿帽笑容不變:“帶你去警局,給你看點東西……你爹的東西。”
他爹在他的眼中是一個神秘而又隱秘的人物,甚至於他爹是做什麼的,一直以來都是眾說紛紜。
他爺爺奶奶說他爸是個建築工人,工傷死的,他姥姥姥爺說他爸是個保安,被人捅了一刀給捅死了,而他媽直接決口不提,也容忍其他各路親戚的胡編亂造,大有讓他自己揣摩猜測的意味,但他自己心裏卻挺清楚,他爸其實是個警察。
至於為什麼知道,那是因為他有一天偷摸溜進他媽房裏偷鋼鏰零錢的時候在一大摞他媽的備課本底下翻著了幾張他爸的舊照片,其中有兩張與他媽的合影裏穿著身警服,而警服和保安服的區別他還是懂得,照片上的他爹是挺年輕時的模樣,估摸那時候才跟他媽倆剛結婚。
雷向東是個不能守住小消息但卻能守住大秘密的孩子,也挺早熟,明白他媽不說也就是不想讓他知道,但為什麼不想讓他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所以就把這個不知算不算秘密的事給吞進了肚子裏,一咽就是十多年,甚至於最後連他自己都差不多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