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嘻嘻一笑:“白瑪長得那麼漂亮,性情又溫柔乖巧,我好羨慕你。”
“我瞧你才是對她動了心吧?”
“哈哈,你別不好意思嘛。她身世那麼可憐,可要好好對她哦。”
許驚弦不想多提這個讓自己頭疼的話題,笑罵多吉幾句,胡亂搪塞過去。
多吉猶豫一會,又吞吞吐吐地道:“對了,今日大家說起你昨晚和那個白衣小子在一起,都有些不滿,有幾人還說要聯名啟稟堂主……”
許驚弦一怔,這才憶起童顏曾說過與禦泠堂弟子大戰一場,雖不明原委,但這些弟子從小就被牢牢灌輸必須忠誠於禦泠堂的信念,自己與童顏交往過密幾與叛堂無異,義憤填膺倒也無可厚非。轉念一想,昨夜遇見童顏之事隻有宮滌塵知道,難道是他故意放出風聲,激起堂中弟子不滿,從而名正言順地趕走自己?越想越是難過,既然此地難容自己,徒留無益,此刻恨不得背生雙翅,馬上離開這裏。
多吉拍拍許驚弦的肩膀:“我先走了,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他們欺負你。”轉身出帳而去。
許驚弦望著多吉的背影搖首苦笑。多吉雖然武功沒有自己高,年齡也大不了多少,但天生俠義心腸,處處皆以老大哥而自居。能結識到這樣一個好兄弟,在禦泠堂三年亦算不枉。他本對宮滌塵不無怨意,心想既然要走不如索性大鬧一場,如今怕連累多吉,打定主意還是悄悄離開為妙。
許驚弦慢慢地整理好自己的物品,除了小小的一個行囊,便隻帶上一把長劍,靜待夜幕的降臨。
好不容易過了晚餐時間,許驚弦終於走出帳外。他感應到周圍弟子對自己的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著,卻旁若無人地來到鷹組的篝火邊。
桑瞻宇不知去了何處,多吉正在達娃的指導下練功,火邊隻有白瑪一個人靜坐,擺弄著手中的“遷繁盤”。雄雄火光映照下,她那潔嫩白皙的麵頰上塗染起一層金光,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麗,她看到許驚弦走近,麵無表情,似乎根本不記得昨夜之事,隻是原本黯淡的眼神驀然一亮。
許驚弦故作鎮定地對白瑪淡淡一笑。篝火上還有半隻烤羊,他飽餐一頓後,趁周圍人不注意,割下幾大塊腿肉包好放入懷中。
“你,要走了嗎?”白瑪把許驚弦的舉動看在眼裏,輕聲問道。她似乎還不習慣說話,每個字都吐得十分費勁。
許驚弦歎了口氣,點頭默認。麵對白瑪那純淨而無邪的神情,他不知如何去隱瞞,一時倒有些擔心,也不知是怕她會因即將到來的分別而流露真情,還是怕她會大聲叫喊惹來別人的注意。
白瑪卻隻是靜靜望著篝火,然後唇邊露出一絲莫測高深地微笑,伸出食指在許驚弦的眼前晃了晃。
許驚弦忽然想起一年前的那個春天,他的右手食指被蜜蜂蜇傷,劇痛之下正要甩掉蜜蜂,卻被白瑪急急阻止,她溫柔而小心地把依然掛在他指尖的蜜蜂取下來放飛。許驚弦與多吉不明所以,白瑪便在地上以手劃字:“若是使勁拔刺會連著內髒,蜂兒就死了……”比起指尖的疼痛,她的溫柔善良更讓他印象深刻。
縱然許驚弦滿腹心事,回憶起這一幕亦不覺露出笑容:“放心吧,我會記住的,就算以後捅了馬蜂窩,也不會隨便殺生。”
白瑪掩唇而笑:“真是個傻孩子。”說罷又埋首專注於手中的“遷繁盤”。
這句話由一向被形容為癡傻的白瑪嘴裏說出來,不由令許驚弦啼笑皆非。不過看來白瑪對他的離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不舍,他稍稍鬆了口氣,卻又隱隱有些失落。
許驚弦站起身來,走到達娃身邊,深施一禮,在心中默默與這個照顧自己三年的漢子告別。達娃並未說話,滿麵猶如刀刻的皺紋仿佛又深了幾分,隻用那一雙飽經風霜洞悉世情的眼睛注視著許驚弦,雙掌合十,神情虔誠。
許驚弦又望一眼專注於練功的多吉,並沒有去打擾他。倒不是因為他害怕承受離別時的傷感,而是多吉若不阻止他的離去,亦算違背堂規,這也是他不與達娃正式告別的原因。但他會永遠記得,這個仁厚重情的吐蕃少年曾經在他最孤獨無助的時刻給了他最真誠的祝福,日後總有一天,他會把這份真摯的友情加倍回饋予他。
許驚弦一橫心,轉身回帳,拿起早已收拾好的行囊,打個呼哨喚來扶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