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許驚弦早早起身,雖然他大半夜未眠,卻覺得神清氣爽,精神健旺,與往日陰鬱沉悶的樣子判若兩人。鶴發將許驚弦的變化看在眼裏,暗暗點頭。
如鶴發所料,禦泠堂的追兵始終沒有出現。三人離開拉姆措,沿著日月山麓下的一條冰河往東南方行去。
天高雲淡,一輪旭日無聲地從雲層中冉冉升起,淺紅色的晨曦抹去了天空最後一絲陰霾,晨輝映著雲霞朝露,五彩繽紛。遠峰奇拔峻秀,千年不化的積雪反射出耀眼刺目的銀光,仿如暗藏百萬雄兵,蓄勢待發。河麵上冰層平整如鏡,幽寒之氣沁人肺腑,冰河下卻是激浪暗湧,碎冰擠壓碰撞的鏗鏗之聲不絕傳來,似乎正在醞釀著一場毀天滅地的洪流。
在空中盤旋的扶搖忽然發出幾聲短促的嘯聲,降落在許驚弦肩頭,利喙輕啄主人的麵頰,伸爪張翅,狀甚急迫。
許驚弦輕撫扶搖羽毛,令它安靜下來,輕聲解釋道:“這是扶搖發現敵人時發出的信號。但它應該不會把禦泠堂弟子認成是敵人……”
童顏眼望冰河對岸,冷冷道:“不是禦泠堂,而是那群蒼猊來報仇了。”
隻見冰河對麵,幾條蒼猊先後竄出,領頭者眉生白斑,右前爪已斷,正是蒼猊王,那頭雪白蒼猊帶著另幾個同伴緊跟其後。
鶴發皺皺眉:“這是怎麼回事?”童顏心知隱瞞不住,便把前晚與蒼猊激戰之事如實告知。鶴發臉色漸沉,他曾在吐蕃生活過數年,深知蒼猊性情凶猛不亞於獅虎,一旦與之結仇,分外難纏。
許驚弦歉然道:“這都是我闖下的禍,便由我去應付吧。”
童顏卻道:“蒼猊王是我傷的,怎麼也輪不到你出麵。”言罷手按短劍,就要越過冰河迎戰。
鶴發知道吐蕃人對蒼猊視之為神物,殺之不祥。出言製止童顏:“能避就避開吧,我教你武功可不是為了對付它們。”
童顏見鶴發隱有怒意,不敢爭辯。定睛望向對岸的許驚弦卻吃驚道:“且慢……它們怎麼自己打起來了?”
蒼猊王斷了一腿,奔行不快,剛至冰河邊已被那頭雪白蒼猊追上。出乎意料地,雪白蒼猊竟然張口往蒼猊王後腿咬去。蒼猊王轉身避過,不再奔跑,而是背靠冰河,弓身豎發,如臨大敵般麵對雪白蒼猊。其餘的蒼猊並不加入爭鬥,而是圍成半圓型,中間留下丈許方圓的空地,仿佛是為蒼猊王與雪白蒼猊間騰出一塊戰場。
更多的蒼猊從雪山中奔出,共有二十餘隻,把怒目相視的兩頭蒼猊圍在其中,低低的吼聲此起彼伏,好像在為爭鬥的雙方打氣助威。扶搖眼見大敵在前,飛至蒼猊群的頭頂上,挑戰般發出唳聲,但那群蒼猊卻並不理會。
許驚弦與童顏麵麵相覷,不知何以如此。
鶴發長歎一聲:“我曾聽吐蕃人提及一些蒼猊的習性,看來這兩隻蒼猊應該是在爭奪王權。能者為王的道理並不僅僅適用於人類,動物亦然。”
許驚弦恍然大悟,蒼猊王受童顏所傷,能力大打折扣,那頭雪白蒼猊無疑是猊群中僅次於蒼猊王的強者,便趁機向它挑戰王位。即使屬於同一族群,弱肉強食也是永恒不變的法則,人類亦然。
雪白蒼猊大吼一聲,疾躍向前,劈爪往蒼猊王頭頂抓去。蒼猊王穩立不動,偏頭避開,張開大口,兩排森森劍齒反噬雪白蒼猊的利爪。雪白蒼猊收回利爪,並不退讓,而是借勢橫身撞來。這兩頭蒼猊皆是體格健碩重達數百斤,一撞之下各自打個滾,隔開五尺的距離,重又對峙起來。
雪白蒼猊在氣勢上顯然已壓過蒼猊王,不斷主動進攻。隻聽得吼聲連連,一黑一白兩頭巨獸在冰河前撕咬不休。蒼猊群有自己的規則,其餘蒼猊並不選擇相助何方,隻是伏地觀戰,靜待著新的王者誕生。
蒼猊王雖然新傷未愈,元氣大傷,但餘威猶存,雪白蒼猊也不敢太過逼近,一擊不中立刻退開保持距離,但它每次撲擊皆是勢大力沉,忽左忽右,或上或下,進擊間頗有法度。蒼猊王雖稍處下風,但憑著經驗豐富提前預判對方的行動,守得極為沉穩,不給雪白蒼猊絲毫可乘之機。
雪白蒼猊數度撲前,都被蒼猊王一一化解,轉而采用遊鬥之術,圍著蒼猊王不停打著圈子,伺機襲擊。蒼猊王斷了一隻前爪,行動大是不便,完全沒有昔日的敏捷,隻能一味守禦,敗勢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