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驚弦卻注意到鶴發前一句提及南宮睿言時僅以“堂主”二字相稱,語氣並不似故交老友,反倒如禦泠堂的弟子般,這到底是他一時的口誤,還是無意中的疏忽泄露了真情?
童顏道:“既然師父知道這‘惜君歡’的來曆,想必有法解治。何況此人又是舊識,豈能令他就此昏睡而死?”
鶴發沉吟道:“南宮靜扉跟隨南宮睿言多年,對他的兩個孩子亦有撫育之恩,南宮睿言病故後,按理說他本應繼續服侍長子南宮逸痕,但南宮逸痕六年前無故失蹤,而南宮靜扉卻現身於此,而且口服‘惜君歡’,其中定有隱情。我與禦泠堂之間的恩怨早已了斷,此刻若是救醒了他,必脫不開幹係,實非所願。今夜我們暫且在此處休息,待明日趕路之前救醒他便可,至於他醒來之後的事情,我就不去過問了。”言罷不理二人,轉身離去。
許驚弦感覺鶴發言語中頗有不盡不實之處,心中疑惑更甚。他雖然已離開了禦泠堂,但或是出於對宮滌塵的感情,仍是極為關切南宮世家的事情,不願就此袖手,心念一轉,對童顏低聲道:“不如我們先偷偷救醒他?”
童顏一攤手:“我對此人的好奇絕不在你之下,但是師父不告訴我們如何解治‘惜君歡’,你又能有什麼辦法?”
許驚弦本想讓童顏套出鶴發的話,但料想以鶴發的精明,這點心思必瞞不過他,無奈搖頭。
童顏翻過棺蓋:“你可注意到棺蓋上的那個花紋麼,我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形狀……”一望之下卻怔住了,棺蓋上隻留有一個深達半寸的掌印,原來鶴發剛才以掌撫棺蓋時暗運神功,已無聲無息地將那花紋抹去。
童顏撓撓頭:“到了吐蕃後,師父的行事就變得蹊蹺莫名,真讓我搞不懂。”
許驚弦道:“鶴發先生從沒有對你提起過他的過去麼?”
童顏搖頭:“我問過師父幾次,但每次他都板起臉不許我多問。反倒弄得我更加好奇了。”
許驚弦笑道:“依我看,如果你真想知道鶴發先生以前的事情麼,恐怕就要著落在這南宮靜扉身上了。”
童顏一跺腳:“反正我剛才就說寧可再違師命也要救醒他。幹脆直接去找師父詢問解治‘惜君歡’之法。”
許驚弦止住童顏:“要麼我們先試著救醒他,按理說這等令人昏迷的藥物多以清水澆麵即可,你再運功刺他幾處要穴,說不定就能讓他清醒過來。”
童顏撫掌大笑:“就這麼辦,既然師父說與這南宮靜扉是故交,總不能任由我們治死了他。我先以指刺他靈台、膻中二穴,你去找些清水來。”他有意把這番話大聲說出,料想鶴發聽到後決計不會憑著兩人胡來。
果然鶴發應聲轉來,臉上暗蘊怒意:“解治‘惜君歡’方法特殊,必須先用濃醋調配鹽水,再以此敷麵,然後在其耳邊鳴以金鐵之聲方可奏效,似你們這般胡鬧,隻怕真會弄出人命來……”
童顏嘻嘻一笑:“這土堡中的廚房裏一定有醋和鹽,我這就去找來。”說著話一麵得意地對許驚弦打個眼色,暗喜得計。
許驚弦卻想到鶴發素來穩重,竟也會受童顏的激將法,可見對南宮靜扉的生死亦極為看重,他口中雖說與禦泠堂再無糾葛,卻未必真能置身事外。
不一會兒,童顏已找來醋鹽,鶴發道:“非常道殺手今晚必至,你們倆不如去找些食物,飽餐一頓後打坐練氣以便應付。”
童顏道:“師父莫非故意支開我們?”
鶴發苦笑:“你這孩子真是多心。卻不知服用‘惜君歡’之人解治後須得絕對安靜,不然恐有後患。”他歎了一聲:“不要以為我受你們的激將之法,我隻是考慮到非常道殺手將至,屆時無法顧及到南宮靜扉,唯恐殃及池魚,所以才改變主意。”一麵說著話兒,已將那濃醋與鹽水調配停當。
鶴發不由分說將兩人趕出小屋,又嚴令必須離開二十步外。童顏不敢違師命,與許驚弦足足走出二十步,又見鶴發已用卸下的木料封住木屋,他縱然滿腹好奇,但運足耳力,再也聽不到小屋內半點聲響。童顏無可奈何,回頭卻見許驚弦雙目似閉非閉,鼻觀口口觀心,渾若老僧入定,奇道:“你做什麼?”許驚弦神秘一笑,以指掩唇,示意童顏噤聲。
原來許驚弦猜測鶴發必是不願他們聽到與南宮靜扉的對話,暗暗運起“華音遝遝”的心法,屏息靜氣仔細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