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音遝遝”並非武功,乃是蒹葭掌門駱清幽借音律所獨創的一種奇妙心法,可令人耳聰目明,渾然忘憂。許驚弦默念心法,運功一個周天後,精神至靜,頓覺聽力大增。鶴發雖是思慮周密,但何曾想許驚弦身懷異功,盡管小木屋已被封得嚴密無縫,他卻依然可以隱隱聽到裏麵的動靜。
隻聽到木屋內鶴發輕輕歎了口氣,隨即是些微的水聲,大概是以那調配好的醋鹽水敷在南宮靜扉的麵上,隔了一會,又傳來幾聲清脆的金鐵交擊的輕響,節奏長短無序,十分古怪,許驚弦暗暗記在心裏。隨後小屋內是一陣長長的寂靜……
一個聲音驀然響起,說得是一段音節複雜的吐蕃語,沙啞的聲線中充滿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想必是南宮靜扉醒了過來。
鶴發訝然道:“你在說什麼?”他雖然懂得一些吐蕃語,心事重重之下卻未聽明白南宮靜扉所言,隻道他沉屙初醒時的胡言亂語,全未放在心上。反倒是許驚弦能夠依稀分辨出南宮靜扉這段話:“無牽念,所以無所求;無生死,所以無畏怖……”聽起來似是佛經之語,卻不知有何用意。
“啊!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乍醒之後的南宮靜扉似乎極其震驚,轉而用漢語發問。
“我是救醒你的人,到底是誰要害你?”這本是鶴發的聲音,但許驚弦聽出他有意變換了語調。
“你怎麼懂得聖藥的解法?為何我現在什麼都看不見?……”南宮靜扉顫聲道,仿佛有種始料不及的惶恐。
許驚弦方知鶴發已將小屋中的燈火全都熄滅了,又故意換個聲調說話,但他既然已救醒南宮靜扉,必將與其相認,何須如此顧忌?
鶴發緩緩道:“南宮老堂主曾教過我解治‘惜君歡’之法,我隻怕你沉睡初醒受不得刺激,所以才沒有點燈,不知你還記不記得老朋友……”
“南宮堂主?老朋友?你是禦泠堂的人?你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但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我叫鶴發。”
“鶴發……”南宮靜扉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似是惑然不解。
隨著擦燃火摺的聲響,南宮靜扉突然大叫一聲:“原來是……”他的話說到一半,就被鶴發沉穩渾厚的聲音壓住:“你莫忘記了,我現在叫鶴發。”
但許驚弦已隱隱聽到南宮靜扉後麵說得三個字,隻是鶴發語聲重厚,將南宮靜扉的聲音掩住,隻能勉強分辨出似乎是什麼“聖騎士”?
鶴發隨即又低聲道:“你不必多禮,我現在與禦泠堂已全無關係,隻是無意路過此地,卻發現你躺於棺中,所以才出手相救。在這木屋外麵還有我的兩個晚輩,在他們麵前可不要提起禦泠堂的機密。”
“靜扉明白。”
聽到此處,許驚弦已大致猜出鶴發的用意。鶴發明知南宮靜扉定會認出他來,一再強調自己目前的姓名,就隻怕他叫出原來的身份。如果鶴發隻是南宮睿言的知交舊友,何須如此故弄玄虛?他的真正身份到底有什麼秘密?
隻聽鶴發又問道:“到底是誰給你服下了‘惜君歡’?”
南宮靜扉默然半晌,苦笑一聲:“此藥秘不外傳,乃是我自己服下的。唉,鶴發先生本不必救我這個一心求死之人……”
“你因何事要尋死?為什麼不回禦泠堂?”
“自從老堂主病故後,我便一直跟隨著少堂主。在此東南方十餘裏外有一處禦泠堂的秘地,六年前少堂主為了靜心參詳青霜令中的秘密,便帶著我去了那裏……”南宮靜扉語速緩慢,似乎尚未從藥效中恢複過來。
鶴發驚訝地打斷南宮靜扉的話:“怪不得我聽滌塵提到如今又重設青霜令使之位,原來青霜令果然已找了回來。”那青霜令乃是禦泠堂中最為神秘的一件寶物,來曆不詳,但自從當年唐朝大將南宮敬楚創建禦泠堂伊始,便把青霜令奉為堂中聖物,還在炎日、火雲、焱雷三旗之外另設一位心腹行副堂主之位,專職掌管令牌,這就是青霜令使的由來。
青霜令上據說刻有十九句武學秘訣,卻從無人能參詳得透,自從三百多年前禦泠堂的青霜令使暴斃西域後,青霜令便下落不明,而青霜令使之職自此一直有名無實。鶴發十餘年前離開禦泠堂後遠赴烏槎國,邊陲小國消息閉塞,對禦泠堂中的各種變故全然不知。
南宮靜扉道:“當年老堂主遠赴西域,便是為了找回青霜令。可惜他雖然曆經艱辛找回了聖令,卻在西域染上惡疾,回來不久後就不治身亡。老堂主臨終前把青霜令傳給少堂主,那時滌塵年紀尚幼,又去了蒙泊國師身邊習武,知道此事的便隻有我與少堂主。為防泄露,少堂主暗中帶著我離開禦泠堂,在那秘地一住就是近一年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