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個打一個退,不知不覺已鬥了一盞茶的功夫。那關東軍已挨了不知幾十掌了,兩隻襯衣的袖子都被撕得稀爛爛,臉上更是鼻青眼腫,卻還是不肯認輸。
張作霖不耐煩起來,吼道:“你給他拍蒼蠅哪?給他個痛快呀!你行不行啊?”
那場上的治國軍被他吼得一哆嗦,打點精神,才要給那關東軍致命一擊。突然間,卻見那關東軍猛地向前一跨步,已闖進他的門戶,旋身一腳,已是一個側踹,蹬進他的懷裏。
——劈掛掌動如雷霆,可是強不可久,這治國軍打了這麼久,其實已露疲相。再被張作霖一嚇,分心二用,登時就給了那關東軍一個機會。
“騰”的一聲悶響,那關東軍的攻擊,第一次落在治國軍的身上。兩人的身形,在一刹那間,全都停頓。關東軍以一腳蹬地,一腳撐進治國軍的小腹裏;治國軍曲背彎腰,雙手已撈住關東軍的這隻腳……
然後,“唰”的一聲,關東軍收回腳來,原地站好。
那治****雙腿一軟,整個人跪倒在地,身子向前一搶,直挺挺的撲倒在地——竟又昏了。
在關東軍第十師師長本莊繁的身後,一個一直將雙手插在上衣衣襟裏的劍士,忽然歎了口氣。
在滿座的軍人中間,隻有他一個人,是穿了長絝大氅的葛布武士服,又在腰間,插了一長一短兩把武士刀。他麵色蠟黃,刀削一般的長臉,一雙細細的眼睛,一隻碩大的鷹鉤鼻子,唇薄口闊,神情倨傲,本來就已經非常刺眼,這時突然在一片沉默中發出這樣的歎息,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張作霖怒道:“你哼唧個啥?”
那劍士歎道:“我為打虎而來,山林中卻隻見猴子。”
他的漢語說得生硬艱澀,句法又用了日本人特有的“俳句”修辭,可是這句話裏,對東北治國軍的不屑,卻是清清楚楚的。張作霖勃然大怒,問本莊繁道:“這人是幹啥玩意的?咱們軍中切磋,他是哪個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本莊繁此次親率部下來訪,專門提出會後比武助興之事,為的就是要借機示威,打壓張作霖的氣焰,以爭取日軍在東蒙、南滿的利益。這時眼見張作霖浮躁,不由得意,笑道:“佐佐木先生的,是我國心月流的高手,劍道高手。他在日本國內,被稱作‘疾風’的幹活。他景仰中華武術,跟我來到這裏,就是要觀戰。希望治國軍的,張大帥手下的,能夠在接下來的比試中,不要讓他再失望了。”
他的漢語說得極為流暢,雖然句法還略有脫漏,但條理分明,咄咄逼人。張作霖看著佐佐木,目中寒光一閃,冷笑道:“光看啊,有本事也下去比啊?”
疾風佐佐木掀起眼皮來,細細的眼睛中,精光一閃,又低下頭,輕輕撫摸自己的長刀刀柄,歎道:“最好的酒,要留給朋友。最快的刀,要留給對手。”他看了看治國軍方麵的將士,微微搖頭,道,“可惜寶刀雖利,卻沒有出鞘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