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凝立陣中,一時之間汗毛倒豎。
他的身體何其敏感,而他的經驗又多麼豐富。就在這斷樁紛紛跌落的一霎那,他被這梅花樁陣中的刀氣侵襲,幾乎在瞬間感同深受了這樁陣中,不久前的一戰。
——陸天恒正站在樁陣中心的樁頂上等他,忽然,林中卻來了意料外的用刀高手。這個人全然不顧闖陣的規矩,並不上樁,而隻是由地上,惡狠狠地攻來。
——他取了樁陣的中線,直殺而入。陸天恒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那用刀高手追擊的速度卻更快,一眨眼便已攻到了可出刀的距離。隻是刀長而樁密,因此幾刀揮出,不管砍沒砍到人,便已經將左右的木樁,都劈斷了。
陳真以手輕撫斷樁的切麵,隻覺茬口平滑,竟如經過打磨一般。
那劈過木樁的一刀,必是快得無以倫比,狠得有去無回,方能一刀劈過,木樁斷而不倒,茬口平滑若此。
是什麼人,竟會在他闖陣之前,先來挑戰奉天武術協會?
而他闖陣之後,守陣的陸天恒,又是死是活呢?
陳真皺了皺眉,最後看了樁陣一眼,便加快腳步,往下一陣萬刀林而去。
萬刀林固然沒有一萬把刀,但幾百把刀吊在半空中,寒刃凝霜,彼此碰撞,又發出“叮叮”之聲,實在也讓人不寒而栗。
精鋼打造的單刀,以三把為一組,綁成一個“丁”字形,密密匝匝地平吊在離地三尺的地方。一個人走在其中,若有另外一人驅動刀陣,則隨著鋼刀擺動,陣中人的胸、腹、背、腰,頓時盡成各個刀組刺、劃的目標。
這些被繩索吊著的鋼刀,自然使不出什麼了不起的刀法。可是它們彼此碰撞,卻可以形成一種全然無序、徹底瘋狂的鋒刃的漩渦,任何一個人貿然進入,都有可能被它們萬剮淩遲。
陳真站在刀陣邊,被“叮叮當當”的聲音,吵得一陣陣煩躁。
——刀陣中,現在也沒有人。
陳真慢慢地繞過刀陣。
他看見了刀陣中的搏鬥痕跡:有一個人從陣外衝入,卻留下了奇怪的腳印——很多很多的圓圈。圓圈一個壓一個,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深,有的淺,卻都在圓心處,有半個深深的前腳掌印。
那是有人踞行前進:他先以一腳支撐,另一腳卻向外劃著圈子掃出,停住之後,再滑身轉移重心。
整個前進過程當中,人都是蹲在地上的,因此高度不及三尺。既未達到刀陣的高度,則刀陣再怎麼可怕,也與他無關了。
陳真眯起眼睛,在刀陣的後方,他看到了另一個人的痕跡——那卻純粹是懶驢打滾一類的地趟功夫。
其間,更有血漬點灑。
——原來是那守陣的人,已活生生傷於攻陣人的刀下,因此竟再也不顧陣中規矩,也是貼地滾出,以求逃命。
陳真的眼睛不由一亮,這破陣人連破兩陣,全都是用的最簡單,又最有效的方法。
如果今天陳真不是為江湖規矩所拘,而純粹是要破陣殺敵的話,毫無疑問,他也會選擇與這個人同樣的方法。
一連兩陣,他都沒有看見任何人,到第三陣時,他終於見到了。
一個紫衣大漢,坐倒在白樺樹下,兩眼圓睜,早已死了。他背靠的樹幹上,一片被抹開的血跡,已經凝固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