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1 / 3)

秋雨淅淅瀝瀝,纏纏綿綿,酥酥軟軟。在朦朧的雨簾中,一名撐著素淨傘麵的女子遠遠的站在夏家大門的門口。一身普通的棉布衣已經被細密的雨點浸濕,冷風一吹,身子禁不住微微顫抖著,但挺立背脊顯示著她並沒有離開的打算。

這時一群官兵列隊把夏府包圍了起來,一個官差上前叫門,門一開,一群人湧了進去。半盞茶的工夫,混亂中,官兵押著已拷上鐵鏈的夏允賾飛奔出了夏府那扇朱漆的大門。隨後奔出的已經是瘋了一般的夏夫人,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有些散亂,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威嚴蕩然無存,她推開任何想阻攔自己去路的人,口中嚷嚷著:“我的兒子沒有殺人,我的兒子沒有殺人。”

“夫人,夫人!”身邊的侍女,家丁都知道如果讓夏家的當家主母就這樣跑了出去,那夏家的顏麵何存。所有人都不讓夏夫人離開。

“夠了,你這樣鬧,三兒有幫助嗎?還是想讓更多的人看你的笑話?”一個頗具威嚴的聲音從大門口響起。一個高瘦的中年男子站在了大門邊上,眾人一看是他紛紛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允賾是我兒子,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人套上鎖鏈帶走。”幾絲淩亂的發絲垂落在潮紅的臉頰上,她仰著頭瞪那個開口阻擋他的人。

“允賾也是我兒子,我會坐著不管嗎?”中年男子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夏夫人的身邊,“樓縣令是名清正廉名的父母官,如果你去鬧他在量刑上肯定會加重。你去就是害了孩子。”

“我跑過去就是錯了嗎?”夏夫人無奈地說:“我隻是到衙門裏和樓縣令說,勻賾不會去害夏管家的。”

“可管家確實是在吃了勻賾喂的不明藥丸後三天氣絕的,那麼多人看到了,這怎麼推脫。”中年男人威嚴的說道:“你是什麼身份?不要做出丟麵子的事,青嫂還不快扶夫人回房!”

夏夫人甩開上前攙扶的手,幾步衝到了中年男人的麵前說:“你很樂嗎?看到我養大的兒子被人拘走了心裏一定樂翻天了吧!正妻養的兒子隻配殺人犯法開刀問斬,對吧。”

“你說的什麼話,勻賾可是我的兒子。”

先是悶笑了兩聲,然後毫無顧忌的放聲大笑,隻笑到喘不上氣來還沒有停歇的打算。

眼光瞄到街坊鄰居聚到自家家門口的越來越多。“還不快把夫人扶進去!”中年男子嗬斥著下人。“關門,關門!”

“堂姐!”身後有個撐著傘的男人將一件鬥篷披在了她的肩上。“回去吧!”

女子歎了口氣,低頭撫弄被牢牢安置在自己懷中的小嬰兒。“他會死嗎?”

“不會,夏管家吃下的隻是假死藥,一聞到檀香味就會醒過來。”男人回答道。

“為何要弄到這個地步呢?”

“那隻有問他自己了,旁人能猜測到多少呢?”

本來打算好今生不在和他有任何交集,但一聽說他殺了人官府要來拘他時,心還是止不住的狂跳,自己的腿控製不了的往這兒來。看到他被鐵鏈拖著離開,平靜的心感到微微的不忍。那個狂傲的男人怎麼會容忍受到這種待遇。

“走吧!”懷中的小嬰兒一覺睡醒,正含著自己的手指咯咯笑朝她笑。

她已經有了比他更重要的兩個人了,雖然一個被他的母親帶走了,隻留下一個在了她的懷裏。他……是她惦念不起了。

再望了夏府那扇朱漆大門一眼,抱緊了手中的孩子。

當然沒有死。

她承認有過投湖自盡的念頭。但望著深不見底的湖水時她沒有了那個勇氣。為了營造那個假象,她用身上的首飾換來普通婦人的衣服,和一個故去多日卻無人肯為她下葬的無名女子。自己拿著手鐲去官府報案。沒人認出她,所以詐死的計劃才這麼順利的進行著。然後她離開了太平縣,暈倒在了驛道旁的小小村落。一個好心的寡婦收留了她,然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沒有選擇的看著肚子像吹了氣一樣鼓了起來。直到有一天,把手擱在了肚子上,感到了肚中胎兒的律動,那種神奇的感受讓原本萬念具灰的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她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是無法讓孩子安然的出世,有了這種信念,她給堂弟長嘯寫了一封信,告訴了他自己的境況,請求他的幫助。

就在要離開富川的前一天,在廟會上她竟然和雲賾遇著了!平靜後她知道必須把自己藏起來,夏家可能不會因為顏麵問題來找她,但他們不會讓自己的子孫流落在外。果然在她產下雙生子後不到一個月,夏夫人就找到了她的藏身之處,不由分說的搶走了正被她抱在懷裏喂奶的老二。

夏夫人擺下一大筆錢後對她說:“你也知道人言可畏吧!孩子我領他認祖歸宗給他應有的名分。他會排進夏家的族譜,這是你這輩子都無法享受到的榮耀。一個已經死掉的人怎麼能生下夏家的孩子呢!你也別指望會再踏進夏家的門檻了。”

是啊!她既然離開了就得遠遠地看著,乖乖的離開。夏府是她這輩子無法在用自己的腳跨進的地方了。

“揚兒,咱們和小沂道完別就該走了。”抱著手中的孩子,轉身,緩緩地離開。

因為不是急著趕路,也因為雙蓉產後沒有得到好好的調養,經不起勞累,一行三人走走停停了三日才離開了太平縣一百多裏的小鎮。

“前麵有家小客棧,夫人你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車夫停下車,衝著布簾後的人說。

“好!”白暫纖細的手撩開布簾,一張蒼白的絕色容顏探了出來。驚得上前牽馬的店小二以為見到了仙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車夫哈哈大笑,像提小雞一樣把那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拎了起來。拍麻袋一樣拍打著店小二身上的塵土。“小子,看到人也不用行這麼大的禮啊!快去準備一間幹淨的上房,我家夫人今晚要住在這兒了。”

店小二揉著被拍疼的肩膀,努著嘴說道:“今晚不行,太平縣有重犯要押去流放,縣令已經派人通知本店不得留宿任何外客。”

“真有此事?”車夫不滿的皺著眉頭。

“騙你幹嗎?我放著有錢不賺傻子啊!”店小二斜著白了車夫一眼。“民不和官鬥,當官的要我們做啥,我們就的做啥。否則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已經下了馬車的雙蓉聽到這話開口問:“這位小哥,那離這裏最近的一家客棧有多遠?”

柔柔的女聲,使人眩目的容顏,店小二看了雙蓉一眼紅著臉,搔著頭說:“大概有三十多裏地吧,趕快點天黑之前你們應該可以趕到。

聽到這話,雙蓉皺緊了眉。懷中的小嬰兒一覺睡醒,轉著頭恩恩得要找奶吃。

隨同雙蓉一起出行的侍女一看這狀況說道:“小哥,你就給我家夫人行個方便,我們房錢加倍就是了。”

看到雙蓉輕聲低哄孩子的情景,心一軟,店小二說:“你們等等,我去問問老板有沒好主意!”說完跑進了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