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妗定睛看去,那兩個走在前麵的那個不正是星娥麼。雖然雙胞胎姐妹倆長相相同,但兩人的氣質實在差太多,叫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而那跟在月娥身後的風韻美婦孟妗倒是從來沒見過,她正看著那兩個背影疑惑,走在她側後方的芮祿突然驚呼出聲:“那不是寶月樓的老板娘麼?莫不是看花了眼——”
芮祿抬著衣袖猛擦了雙眼,不敢相信地瞠著圓目瞪著前方。
還沒等孟妗開口,他又自言自語喃喃道:“哦,縷夫人。難道是爺讓請來的——”
三人進了屋子,隻見方才那位美婦手裏托著個包袱,包袱裏裝滿大大小小的瓷瓷罐罐,華大夫撿著那些瓷瓶挨個打開檢查。
美婦美豔的臉上滿是驚慌擔憂,托著包袱的雙手都因為過分激動而微微顫抖,她一邊著急地等待華大夫,一邊不停地抬眼朝內屋瞅,性感的紅唇裏更是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不停地詢問。
華大夫隻顧檢查藥物,星娥站在一邊觀看,孟妗幾人進屋也是她最先發現她們,她微微朝孟妗頷了頷首,算是見禮。
隻有月娥在安撫那美婦,回答她語無倫次邏輯混亂的問題。
孟妗聽她們一問一答,倒也弄清了些事情始末,當她聽到阿縷全身生滿毒痘可能熬不過今晚時,她也怔驚了。
她要是果真因為自己死了——
孟妗想起芮鐸那雙泛著涼意的雙眼,他就用那樣冷漠的態度看著她,看得她的心底也寒意漫延,她的腳跟一軟,身體微一趔趄,直直地打了一個冷顫。
盡管不願承認,但她的心裏卻很清楚,阿縷對他意義非凡,依著他那樣的性子,她真想不出他會為她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孟妗心裏一慌,抬步靠近問:“華大夫,縷夫人什麼時候能醒?”
她的聲音一出,屋裏霎時安靜了下來,美婦不明所以得瞅著孟妗,臉上依舊是憂慮;月娥看到她,美目頓時瞪得渾圓,眼神犀利地像是要拿把刀直接砍了她。
孟妗自是不理她,隻熱切地看著華大夫,耳邊聽到一聲憤怒的嘀咕:“假惺惺,黃鼠狼給雞拜年——”
華大夫驟然聽到有人問他,不由抬起眼來瞅了一眼,看到孟妗,他複又低下了頭,手中活計不停,嘴中回道:“老夫不知,盡人事聽天命吧——”說著,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孟妗的心登時沉入穀底。
餘下眾人一時也沒人再能說出一個字來。
“就它了!”突然,華大夫舉起一隻細細高高的瓷瓶,見眾人都一臉錯愕,他伸臂將藥瓶遞於星娥,“去,將這藥交給大人。”
星娥還未將瓶子接上手,旁邊的孟妗一把將瓶子攥在手中,她道:“我來送。”
說完,提步一人就像那繡屏之後行去。
美婦見終於找到對症之藥,哪裏還急得住,將包袱往一旁一丟,曼妙的身軀一扭就跟在了孟妗身後。
月娥情急之下,捏住她半個衣角,擔憂道:“我們大爺沒喚你進去呢!”
美婦頭也沒回,掙脫而去,“我那妹子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老娘就誰也不識了——”
她離去的姿態瀟灑,語氣粗獷卻不失韻味,瞧得一旁的芮祿心頭狠狠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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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芮鐸才將那小半碗藥喂得阿縷盡數喝下。芮鐸舒展雙腿,盡量將阿縷的身體放平,也不管當事人是否有感覺,他隻想她能躺得更舒適些。
孟妗轉步到達內室的繡屏外,抬手拂過麵前垂掛的珠簾,目光瞥過秀床上兩人的身影,她的腳步猛得一滯,雙腿灌鉛一般重的再提不起。
隻見那床上二人,一坐一臥,秀榻帷幔半掩,女子的身體隱在薄薄的紗幔之後,精致的錦被堆疊在內側,躺臥之人姿態朦朧纖細,看得出身上為著寸縷。而那坐置的男子,一邊用指腹輕撫女子的半邊鬢角,一邊神色溫和地凝視著女人的秀氣眉眼。
孟妗的心底有一股新痛在蔓延開來,人活兩世,她何曾見過那般溫潤和煦的他。此刻,他凝在那人臉上的眼神有多麼溫暖,她心上的刀鋒便有多麼的淩厲,一寸寸一絲絲割在她的心上,直至血肉模糊,痛意麻木。
感覺到身後之人迫近,孟妗才張口朝室內之人喚道:“大哥。”出口之聲陌生低啞,仿佛不是她自己的。
身旁亦有人出口:“民婦見過芮大人。”
孟妗見到芮鐸將垂下的帷幔邊角斂了斂,這才側臉朝她們看過來,此時他眸裏的柔和已盡數散去,恢複到她平時見慣的模樣。
他沒有看她,而是略過自己看她側後方之人:“藥帶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