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兮樓上,蓮承看著看著劍拔弩張的靖澤與君芍,心內千回百轉的思量起來:
一個結識於三天前,一個是在昨夜;
一個是神龍難見、曲折遮掩下才得見真身的‘閑散’王爺,一個是夜黑風高、逾牆翻窗、夜闖閨房的輕薄浪子;
一個相逢就醫好自己陳年痼疾,一個初見便送自己舊時遺珍;
一個謀劃帶自己回京為祖上討公道,一個揭露回京之行乃是一場謀害自己的陰謀……
蓮承抬手捏捏自己的眉心,心下悚然:眼前兩位看似情義滿滿的容家舊故,為容家之事劍拔弩張,貌似也忽略了她這個容家後人,是否願意回京?何時回京?與誰同行?可見這兩位,一個報家仇、一個還舊恩,說到底,哪個也都也不是為真心為容家舊操心。
想到此處,蓮承感歎自己天真:醫好自己耳疾,袒露皇家舊事,甚至夜半宴中趕來。三天裏,自己對靖澤所產生的莫名的熟悉感、感激、信任、甚至一絲依賴,在這一刻都消散去了。曾以為暗中護衛自己五年的玉哨使,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奉了監視的使命;曾以為自己選擇了入青樓作畫師,實際也不過是落進了靖澤帷幄已久的謀劃中;自己以為僅相識三天而已,卻早在五年前初見時,便進了靖澤棋局為子。故人尚且如此,而這個昨夜相識的神秘人,對自己是何打算,又如何得知?
蓮承自己心下悔著,也著實不該將容家之事,寄希望於他人。覺悟到自己的一絲貪婪軟弱,刹那間內心冷硬著成長了許多。
緊張的氣氛還在三人之間默默流轉,靖澤與君芍哪裏知道,這電光石火之間,在蓮承心裏種下的這些晦暗防衛的想法,竟是令二人日後摧心切膚、痛楚難言的禍根。
蓮承平複心緒,謙謙開口道:“承蒙兩位看重,可否聽聽蓮承對家祖之事的想法?”頓了一頓,接著說:“祖父自殺、蓮承孤苦、義父義母如履刃上般將我撫養成人,如今也是一刻不停的擔驚受怕。這林林總總的事情,即便不化成債來討,卻也總是要知道個緣由。蓮承原想在衙門謀個差事,順便慢慢打聽,但以此微薄之力,不知何日能了卻這樁夙願。既然二位是容家故舊之交,蓮承厚顏請求容我借二位東風,回京一探究。人事盡到,結果無論如何,蓮承無怨無悔。”
蓮承這一番話說得甚是有禮有節,不容反駁,即順了靖澤回京之意,又安撫要君芍乖乖閉嘴、通力合作,一同幫助蓮承回京。
靖澤聽蓮承站在自己這邊,心中愉快,但隱約覺得說出這些話的蓮承,於自己這五年來認識的蓮承,有些不同,又說不出哪裏不同。
君芍卻為難著急的坐到蓮承身邊,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勸蓮承留下來吧,自己比誰都知道孤苦無依、身負家仇的痛苦;不勸蓮承留下來吧,此行回京,凶險無比,自己不願再看到蓮承受苦,寧願看她平淡安穩。
君芍急了半天沒有辦法,隻好叫靖澤說說他的謀劃,三人商議一下。
靖澤講自己查到當年用來刺殺容老先生替身的那三隻袖箭袖箭,原是專為宮中暗衛打造的兵器,具體是哪個宮裏卻是不太知道。當年自己在宮中同諸皇子一同讀書時,太子就曾失言說父皇曾給他看過各宮暗衛的名冊,裏麵記載有各名暗衛兵刃的不同,以及效力的主子。如今要找到究竟誰是幕後的主謀,也隻能從太子處入手。而太子身上,最隱蔽最致命的弱點:喜好男風。這個弱點足以使太子在殘暴的皇子上位之爭中,跌落成階下囚、禍及性命。因此,京中此行的目標是:誘太子如甕,查明主謀。
接下來,靖澤將自己的計劃鋪陳開。
第一,托“錦口曲聖”文清寫些稱頌“畫骨書生”連城的曲子,幾個月內由江南到京城傳遍街頭巷尾;同時“畫骨書生”連城要為名動南北的優伶名妓做些上乘的豔畫,帶進京中達官貴人之間賞閱;
第二,京城豔名昭著又性情古怪的“鳳凰郎君”君芍假做蓮承的入幕之賓,即免去蓮承進京後,徒遭登徒浪子騷擾之苦,又能為蓮承的“男兒之身”正名,免遭人懷疑為容家孤女。
第三,“畫骨書生”蓮承進京後,恰逢野逸江湖的閑散六王爺攜一晉中俠女回京遊玩。此俠女性情豪爽且善畫,聽聞“畫骨書生”大名,幾次切磋畫技難分伯仲,最後由王爺設宴,請太子觀摩二人畫作以分高下,席間,太子結識驚采絕豔的“鳳凰郎君”君芍,二人一見如故,宴席散去,太子藏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