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聲,鐐銬鬆散地落開,書寧為就地而坐,鐵鏈冰涼的氣息緊貼手腕,牢獄的陰寒總揮之不去,連帶空氣都微微凝固成冰。

背倚靠牆麵,她透過牢獄欄杆的縫隙向對麵望去,淩冽的目光淡成一片煙雲,對麵牢房的犯人狼狽地爬起,雙手攀上牢房的欄杆。

“書寧為,你也不過如此。”那人出聲諷刺。

書寧為不動聲色冷笑,“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誰也不比誰好,”說罷,她困倦地眯上眼,留出一縫的視線看那個狼狽的人影。京朝倒了,前朝餘孽誰也活不了不是嗎。

對麵的人反複叫嚷,期間還有幾句咒罵,話裏的內容有對前朝敗落的悲涼。

書寧為沒有在意,意識模模糊糊,半睡半醒間,似乎聽到娘的微歎,輕輕摟住她說,為何偏偏你活得這麼辛苦,而後麵容一點點變淡。

醒來,已是午夜,皎潔的月光泄了一地,漾開溫柔的白色。深沉的月色籠罩牢獄兩側,陰森森令人毛骨悚然。

對麵重歸寂靜,涼涼的風幽幽吹過,書寧為的身子受冷一顫,雙臂撫上肩膀。

她心底自嘲,果然習慣了富貴的日子,這點小風小寒都受不來了,要是換做二妹,哪像自己這般柔弱,一想到二妹,書寧為心中一痛,對著淒清的月光思緒紛亂。

京朝皇帝被擒,太子不知去處,朝臣被俘,京朝就這麼換成了薑國。還記得薑國大軍長驅直入的情景,當時,皇宮驚起耀眼的火光,鮮豔的紅色在漆黑的夜中猙獰可怖,混交人的尖叫,燒殺掠奪,各種各樣的慘烈景象無一不在宣告京朝的衰亡之勢。

大軍封鎖整個朝都,身為京朝忠臣的書家自然無法幸免於難,不是書寧為不想退一步保全身家。隻是書家一來勢大招風,被前朝皇帝的暗哨盯著,一動就會被安上一個叛國之罪,二來父命難違,父親秉性忠誠,家裏又沒子嗣,她不得已男裝入朝為官,自幼被父親教導祖上同先帝生死之交,不可做違逆之事,臣以君為貴。

那晚的景象映在腦海裏,父親自盡,家裏其它的人俘虜的被俘虜,殺得被殺盡,發配的被發配,幸好唯一一個和她有血緣關係的二妹並未待在城中,倒讓她安心了,隻怕沒人照顧,二妹會不會受人欺負去了。

書寧為忍不禁感傷,直至由遠至近穩健有序的腳步聲驚起她的警覺,收斂一臉的悲傷,麵容重新恢複以往雲淡風輕運籌帷幄的冷靜,她有一種錯覺,此刻不是在陰冷的牢獄而是在家中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