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花沿岸盛開,我不由得聯想到汲水而來的姐妹。
一樣的倒影,一樣纖巧的手指,高傲地挽留住泡沫的裙裾。如鳴佩環,她們的掌心把玩著大大小小的月亮,一舉手一投足都有雨點般的露珠搖落。她們的夢在水上,變形成一盞灼灼的漁燈或一朵花;她們的夢在我的夢裏。
也就是說我夢見了另一個夢。另一個做夢的人黑發漂散,仰泳於湖麵,像半柄被雷電打斷了的木槳。水仙花沿岸盛開,我踏上她未竟的旅程,心兒被潛在的葉掌溫柔地劃動,直至浪花濺濕了我的臉。
我在自己手掌的蒙蔽下閉上眼睛,不敢回望尾隨而來的火紅魚群,它們吐露出成串成串的心事,使我的想像變得輕鬆而又易於幻滅。有時候我想以背影鋪設一張虛空的網,或許能攔截住往事的遊離;上岸之後欲要炫耀自己的不無收獲,卻發現增添的不過是那麼幾個狹隘的心眼……
水仙花惆悵地盛開,我的眼神在空想之間一明一滅。更多的日子獨坐花叢,淩空拋棄蓮子的暗語,以猜測你遲到的歸期和失落後的水溫。於是一群手提裙裾的水妖應召而來,又踏浪而去,使我在短促的間隙失去平衡,誤以為超脫的身世花團錦簇……
很久以後我才察覺自己巳置身對岸,橫渡的草鞋沾帶有前世的浮塵。不堪清箅它載歌載舞之中涉及多少條假設的河流,橫陳於水上的花園,使我誤入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