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後放下心來,笑著說道,“陛下多慮了,就算他們再好也是您在前麵掌舵的水平好,否則以他們的閱曆和修為又哪裏能做出今天的一番成績。”
文皇後身為妻子和母親,說話做事自然要一碗水端平,既要考慮康帝的心情也要考慮兒女們的處境,康帝聽了這番話也不再辯駁,轉而聊了一些各家孫子輩的話題,用過晚膳之後,還有些意猶未盡,幹脆就扔下待批的奏折留在了永安宮。
隻是夜深人靜,當耳邊傳來文皇後平穩的呼吸聲時,康帝還是沒有睡意,心裏五味雜陳,總覺得肚子裏有很多話,可是卻又無法說出來。
不是無人能說,而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當一個長期信賴的人突然消失不見時,他作為一個帝王,作為一個男人,也是和尋常人一樣驚異和無法釋懷的,可是有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有那麼多事需要他來定奪處理,他又怎麼能將這種脆弱展現在眾人麵前,而唯一的辦法就是裝作若無其事,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直到將有些人有些事忘記為止。
可你想忘記,有些人就偏偏不讓你忘記。
太子,作為一國儲君,一個兄長,顯然是合格的,可他作為一個兒子,就有些不太厚道了,明知道他和臥龍先生之間除了君臣關係,更是亦師亦友,當其中一個人突然消失不見,縱然事先早有準備,可心裏總歸是有遺憾的,這破孩子一點兒都不體諒,動不動就拿出那本書來勾引他這老頭子的傷心事兒,要知道他若是想要這本書,當年臥龍先生在金薩國呈現給他的時候他就收下了,還能等到他現在巴巴地跑來獻寶?
要說薑還是老的辣,當年他之所以沒有直接接受臥龍先生的這番好意,而是讓他轉交給太子,就是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是他這個九五之尊也不見得能夠駕馭,與其念著看著傷神傷身,還不如早點放手,凡事順其自然的好。
不過話又說回來,太子也算是忠厚的,雖然讓他琢磨出臥龍先生留書中的一些玄機,可從他這段日子以來所取得的成績來看,並沒有獨攬功勞,要不是因為他求成心切生出一些雜念,以至於讓翰兒分神,估計以他們兄弟之力,假以時日定能如願以償。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讓翰兒早點抽身出來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隻是翰兒媳婦真的是因為這件事昏迷不醒的嗎?
還是因為真的如太子臆測的那樣得了臥龍先生的幾分真傳,或者有一天也如臥龍先生一般……
不想了,不能再想了!
雖然隻是一個女子,可也是翰兒費盡心思娶來的,要說了解,誰也不及翰兒對她的了解,他這個做公公的又何必操那份閑心呢?
看來真是老了,居然也有些兒女情長起來。
如此這般的想了半宿,康帝第二天醒來身子自然不太爽利,從床上坐起時,隻覺得天旋地轉,更別提下床去上早朝了。
於是,宣太醫,召見太子和朝中重臣做應急安排,永安宮裏自然又是一番忙亂景象。
曆來新朝初建最怕兩件事,一是上位者及其骨肉血親有什麼閃失,二是遇見天災人禍。這些本來都是尋常人家都會遇見的事,可若是被有心人從中攪和一番,那就別有深意了。
所以,等太子和幾位朝中重臣從永安宮裏出來,消息就已經傳出宮外了,那就是正值新朝初建,國泰民安之際,康帝準備傳位於太子,而他準備做個頤養天年的太上皇,好好享受一下兒孫福。而為了顯示皇恩浩蕩,凡是今年出生的嬰兒,均可到當地衙門領取一筆可觀的教養費。
雖然這個政策隻是康帝為了轉移人們對他突然傳位於太子的視線,但是卻激勵了很多人,以至於在明帝(宗澤浩)盛年及晚年時,朝廷的中堅力量很多都出自這一年出生的嬰兒中,而明帝念及康帝的這番苦心,更是把這一條列進了祖製,凡是在新帝即位當年出生的嬰兒,無論男女均可享受此等待遇,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