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成都,下了飛機,我更加鬱悶了,天灰悶悶的,呼吸一下都會流汗,簡直像一個蒸籠,我就是那蒸籠裏的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接機的人說著很別扭的四川話,我突然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城市,這裏如此喧鬧,如此人口密布,比烏魯木齊的人還多。
老爸和我取了行李,一出飛機場,就感覺全身潮濕不已,很不舒服。老爸托朋友訂好了酒店,我一進房間就打開了空調,並且一步也不想動了。迷迷糊糊的時候,我聽到耳邊響起“嗡嗡”的聲音,我第一反應是有蚊子!
盡管我打死了很多隻蚊子,但第二天一早,我還是驚訝於四川蚊子的威力。它們不挑食,不像新疆蚊子,會在空中盤旋很久,最後找個可口的地方下嘴,而它們不論什麼時候,都會直接下口,並且咬了就跑,一晚上,會讓人滿身都留下包,且很小、很癢。
爸爸說:“你要學會用花露水、蚊香,不然後麵的日子可是不好過啊!”
我點點頭,繼續撓著被咬得紅腫的小包兒。
吃完早飯,我們轉坐從成都到南充的火車。火車上,旁邊的老人時不時掏出煙卷,並且還在上麵撒上風油精,再點著抽,我問他這麼做有什麼好處,結果答案讓我很崩潰:這樣抽起來涼、舒服。
我第一次看見車窗外的樹是多種多樣的,而且漫山遍野都是,也看見了在家裏爸爸花了不少錢養的好大一盆的蜈蚣草、龜背竹,在這裏滿山都是,連豬都不吃。
三個半小時的車程,我們到了南充。下了車,到了學校,我一看,哇,全是樹!我很興奮,摸著這些老樹幹,感覺自己是在探險,想著我終會有所發現的,我仰天長嘯,嚇壞了一旁的老爸。
大一的日子,在枯燥的軍訓、沒完沒了的自習、新認識同學、臥談四川等話題中度過了半個月,這半個月時間裏我一直忙於感受大學生活,適應新環境。
我記得我學會的第一句四川話就是:你媽賣批!這是句罵人的話,軍訓的時候,隻要樓下喊“集合”,整個樓道都是這句。第二句是:老板,這個好多錢?不學會,人家可是宰你沒商量的。第三句是:兄弟夥,問下廁所在哪兒幹?內急的時候很管用……
開學一個月後的一天,二叔給我打了個電話,說爺爺獨自跑出去挖墳了。我們聊了幾句,基本上知道大家都過得很好的時候,我才放心下來,寒暄了幾句就掛了,也就是這個電話讓我重新燃燒起了挖墳的念頭。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沒有參加舍友的臥談會,而是仔細地想著我下一步的計劃。這莽莽的群山,氣勢磅礴的嘉陵江,我該如何展開我的計劃呢?
我在混混沌沌中又度過了一個月。這一個月,我有些玩命,除了學習,基本上都泡在圖書館裏看《南充誌》,並打算周日去找一下,看看能不能發現一些以前發現不了的東西。
那天早晨很舒服,有淡淡的霧,我吃了一碗米粉外加兩個油餅,背著登山包就坐車去了大佛岩。我仔細看過了地圖,周邊除了什麼山就是什麼鄉,實在沒有頭緒,就這個大佛岩還有些意思。
昨晚收拾包時,我帶了一份地圖,一個指南針,一把工兵鏟,幾塊壓縮餅幹,一隻手電,兩瓶水,一shuangjin身衣。這緊身衣,我是想當做防水服穿,從西門市場淘來的,還很可笑地問老板防水不,老板很無語。
車在路上晃晃悠悠,我看著周圍的群山,有些心涼。我還在考慮,是不是我看錯了?是不是按地形上來說,這個地方不是一個文化的發源地。按新疆的說法,墳要靠山靠水,可這裏四處都是山,都是水,這可怎麼找?
我是在成南高速公路上下的車,司機見我下車,覺得很奇怪。我不在乎他怎麼看,反正人已經下了,就跳下高速的防護欄,一路衝了下去。山路遠沒有沙漠好走,一會兒要上爬,一會兒要下山,還好地圖能看懂。我真是越走越心涼,怎麼地圖上那麼點距離,我走了三個小時了,連一半都沒走到呢?
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眼前連綿起伏的山群,讓我感覺眩暈。我不得不停下來,已經中午了,我蹲在一處石頭上,慢慢地吃起壓縮餅幹來。這……這是什麼鬼地方,腳下全是枯樹枝和枯樹葉,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還有蚊子不時地來騷擾我。
吃完了壓縮餅幹,我開始考慮我是不是有些著急了。我拿出手機,這地方沒有信號,我開始煩躁起來,突然間有些後悔。自己太衝動了,這種感覺讓人萌發了一種恐懼,並且這種恐懼在不斷地延伸,直讓我感覺周圍的樹都變得麵目可憎。
大概一個小時,我都坐在石頭上反思。我意識到自己真的錯了,不行!得回去,我做的工作遠遠不夠,我根本不了解這裏,根本不知道這裏到底有些什麼,也根本沒有頭緒,隻是憑著感覺就一路摸索過來了。
下定決心放棄時,我有一種失落和前所未有的挫敗感。真是失敗啊,我一路走,一路暗暗地責罵自己,就在這個時候,我一不留神,被樹藤絆了一下,摔了一個狗吃屎。沒想到這地好軟,我低頭一看,哇哈哈,土包子!
我喜出望外,找你找了一天,咱也算投緣。我摸摸土質,很鬆軟,兩鏟子下去,就看到土質很濕。我判斷古人是用泥漿糊上去的墳,下麵的寶貝應該不少,二話不說,我掏出工兵鏟開始挖。
挖了兩個小時左右,我站在自己挖開的半米深的說不上是圓還是方的錐形地洞之上,想死的心都有了。因為我已經挖到了岩石,這……這不是墳頭,就是個土包子。可笑的是,我還穿著緊身衣,裏麵又濕又黏,背上居然還被穿透力極強的蚊子一頓飽餐。
我收好工具,看著那挖開的土包子,填上吧,沒力氣了,不填吧,好像隨地挖山不好。最後,在不斷的自我安慰中,我下了山。
這走走停停就是五個小時,我一路上想,什麼大佛岩,除了自己挖到的岩石,連佛的影子都不曾看見。當我爬上高速的時候,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車來來往往,卻沒有一輛停下帶我回南充,那感覺,真淒涼啊!
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我報了警,說我迷路了。接線員很客氣,用非常不標準的漢語叫我在那兒等著,兩個小時後,我坐上警車,回到了南充,並且還做了一份相當完整的筆錄。
第二天早晨,我全身都痛,腳底板如同著火一般,就曠了一上午課。我忍著痛,溜到醫院,大夫看著我腳底的大泡,“小夥子,你是不是參加了長征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