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店主在三年前過世了,接手酒店的是他的小兒子。這個新店主並不認識拿慕魯,盡管拿慕魯在過去的探險生涯中時常光顧這個酒店。
“西爾酒,聽好,要維爾羅尼亞原產的那種,次品可騙不了我。”拿慕魯認真交待年輕的女服務生。賓布坐在他對麵心急火燎地拿杯子底往桌麵上磕,擺在麵前的幾盤簡單飯菜顯然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阿洛爾也坐在他們中間,他身上閃亮的盔甲引起了酒店裏其他顧客的注意,別在腰間的聖十字劍更是讓許多人交頭接耳——現今在大陸上,一個聖武士簡直比龍還罕見。
聖武士並不在乎別人怎樣看他,他隻要了一杯清水。考驗之山的失敗並沒有擊垮他的意誌,在拿慕魯和賓布喝得昏天暗地的時候,阿洛爾仍然注意到鄰桌有一個身著黑袍的單身客人要了與拿慕魯同樣數量——足夠三人份——的西爾酒,正在自斟自飲。
杯來盞去,拿慕魯覺得自己說話的時候舌頭有點兒不夠長,賓布也覺得對麵的拿慕魯變成了兩個,隻有滴酒未沾的聖武士還保持著清醒。
“嗬嗬,美酒的發明人萬歲!”拿慕魯臉上美滋滋的,莫名其妙地咧開大嘴,胡子被琥珀色的西爾酒沾濕了一片,“憂愁,苦惱,都見他的鬼去吧!賓布,你這個小東西,來,祝你越來越古靈精怪!嗝——阿洛爾,你幹嗎不一起喝?對了,還有我自己——”拿慕魯說著高舉酒杯,“祝我的財寶遭到洗劫,而我的老婆也在失竊物品之列!”
賓布同樣醉得不輕,他曾經想空手抓住飛進酒館裏來的一隻蒼蠅,但是屢試屢敗,惱羞成怒的賓布險些用魔法去轟它,幸虧聖武士把賓布按住了。
“你——”賓布耷拉著腦袋,“你”了好一會兒,才指著聖武士的鼻子問道:“你為什麼不喝酒?這麼好的酒,你怎麼不喝?”
“我從不喝酒。”阿洛爾一如既往地回答。
“哼!”賓布重重地把酒杯往桌上一磕,裏麵的酒液濺了出來,“我……叫你喝,你就得喝!”他又指指埋首於瓊漿玉液中的拿慕魯,對阿洛爾抬了抬眉毛,說,“看到沒?我隻和跟我喝酒的人交朋友,你要是不喝,就不是我的朋友!”
短暫的思索掠過阿洛爾的臉,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死白色的刀疤也隨著微微扭曲,但是他最後還是回答:“我不喝。”
“聖武士們都硬得像塊石頭!”賓布掃興地扭過臉,用不拿杯子的那隻手捅捅拿慕魯,“頭兒,你來陪我喝,我們幹杯……”但是拿慕魯正雙手捧著杯子往嘴裏倒酒,沒聽清楚賓布說什麼。賓布討個沒趣,他賭氣地把整杯西爾酒一飲而盡,由於喝得太猛,他嗆了幾口酒,咳嗽起來。但是現在的賓布完全不允許自己休息,阿洛爾眼看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每次杯子一倒滿,馬上就仰脖喝個底朝天。
這時賓布發現鄰桌的黑袍客人也在一杯接一杯地豪飲,有趣的是,每當賓布幹掉一杯,黑袍客人也幹掉一杯,而賓布不喝時,黑袍客人也看著不動。
“跟我較起勁兒來了……”賓布這樣想著,臉上就惡笑了出來。他一口氣倒了三杯酒,不換氣就全喝下了肚,唬得拿慕魯連忙說:“給我留點兒!”而鄰桌的客人也不含糊,他一一奉陪,喝得比賓布還利索,每當喝下一杯酒,他還要向賓布舉舉杯子,那意思是說:“我喝完了,看你的了。”
這下可惹惱了賓布,他眉頭一皺,把頭發向後一擼,隨即用超過常人數倍的速度倒酒,喝光,再倒滿……酒店裏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兩人的比拚。聖武士想阻止賓布,但是被賓布一把推開,而拿慕魯卻饒有興致地關注這場比賽進行,還用含糊不清的聲音為賓布加油。
十杯,二十杯,三十杯。
終於賓布的動作慢了下來,他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從胃內呼出了許多空氣,接下來他還想繼續,但是那隻空酒杯就像有千斤之重一般,怎麼也提不起來。賓布眼神一散,頭一歪,醉倒在酒桌上。
“嘿!”這邊拿慕魯窩火地敲了一下凳子,而那邊黑袍客人已經舉起了空空的酒杯,似乎在向酒館裏麵的人宣告他的勝利。
雄心萬丈的拿慕魯剛打算替賓布上陣,和黑袍客人去拚個你死我活,這時他卻聽見爛醉如泥的賓布在低聲呼喚著什麼,聲音聽上去竟然像是在哭泣。
拿慕魯疑惑不解,誰都不知道此刻的賓布想起了什麼,而一直在悶聲喝酒的黑袍客人這時說話了。
“嘁!本以為是個豪爽的漢子,想和他喝上兩三杯,沒想到現在卻像個女人一樣哭哭啼啼,真讓我失望……”
拿慕魯大怒,他想衝上去給對方一下子,但是阿洛爾第一個站了起來。
“收回你的話,我不允許任何人侮辱我的同伴!”
黑袍客人抬眼看看高大的聖武士,並沒有顯出太多的畏懼。反而曖昧地笑著,兩隻眼睛挑戰般望向阿洛爾,他指著醉倒的賓布,笑著說:“嗬嗬……剛才你也聽到了,既然他並不當你是朋友,你為什麼還要為他出頭?”
阿洛爾想都沒想就回答道:“他不必當我是朋友!”
聖武士的回答讓黑袍客人睜大了眼睛,一時啞口無言,拿慕魯仰視著阿洛爾那張嚴肅的臉,心裏感覺怪怪的。賓布的手指不知為何動了動,哭泣聲停止了。
黑袍客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沿著曲線走到阿洛爾桌前,兩手扶住桌案以保持身體的平衡,問阿洛爾:“如果我不打算道歉呢?”
“刷——”,客人的黑袍被劃開了一個大口子,動手的卻不是阿洛爾,而是賓布。隻見賓布醉醺醺地抄起酒桌上一件黑乎乎的尖銳物,一隻腳踏在桌麵上,看架式就要上去拚命,可是拿慕魯和酒館裏的其他人一看到賓布的“武器”,立刻就笑得前仰後合,把剛喝進嘴裏的酒都噴了出來。就連十年不笑的阿洛爾和麵臨危險的黑袍客人都忍俊不禁——原來賓布手裏拿的是一條煎得又黑又硬的金槍魚!
在好不容易說服賓布丟掉那隻油膩的武器之後,拿慕魯晃到黑袍客人身邊,想跟他理論兩句。本來的火氣已經被賓布的洋相澆熄了大半,但是拿慕魯仍然認為這樣結束未免太便宜對方。
“算你走運。”拿慕魯剛要往下說,卻發現黑袍客人暴露在外的胸膛上印著一個金色的歌若肯聖劍徽記,“你是修士?”
“沒錯。”黑袍客人點了點頭,“我是黑衣修士會的德·帕爾曼魯高斯,朋友們都稱我為帕爾曼,對於你們,可以稱我為天下無敵的酒鬼修士。”
就在這時,酒店外麵響起了頻密的馬蹄聲,早有察覺的帕爾曼笑道:“果然來了,索斯朗的親衛隊。”隨後他把臉轉向阿洛爾和拿慕魯,自作主張地指揮,“你們兩個,去把這班跳蚤幹掉!之後我會告訴你們如何毀滅恐懼之石!”
話音剛落,一隊教團騎士打扮的人已經闖了進來,他們手持兵刃,一進門就擺開架式,對酒店裏的人喊道:“拉何爾教團,奉命逮捕叛教的修士帕爾曼魯高斯,所有人呆在原地,否則以同謀論處!”
酒店裏頓時一片恐慌,醉鬼也被嚇醒了一半,許多人鑽到桌子下麵去暫避一時。
拿慕魯疑惑地移近聖武士,小聲問:“恐懼之石不是已經被你摧毀了嗎?”
阿洛爾搖搖頭告訴老冒險家:“並不是全部,我這裏還留下一小塊,歌若肯告訴我徹底摧毀恐懼之石不能僅僅依靠神的正義,還需要人的正義。”
說話間,教團騎士已經撲了上來,帕爾曼首當其衝,然而他醉態十足但非常靈巧地矮身躲過了一劍,接著就從桌上翻了過去,和賓布坐到同一張椅子上,他摟住賓布的脖子把他攬到身邊。
“我們都醉了,小夥子,就當個觀眾吧!”
阿洛爾和拿慕魯起身擋在他們前麵。
在一個短暫的持劍禮之後,聖武士大喝一聲,以排山倒海之勢擊倒一個對手,撞擊力使這個被擊中的教團騎士和身後的三個同伴慘叫著飛出了店門。而拿慕魯借著酒勁召喚出了劍脊虎,五聖獸中最喜歡血液的劍脊虎班把教團騎士們逼得手忙腳亂。
此時帕爾曼旁若無人地說開了:“所有不肯歸附的高階牧師都被索斯朗投進了監獄,現在拉何爾教廷已經名存實亡!索斯朗和他的軍隊將進一步奴役四個城邦,黑衣修士修道院就是他們罪惡的大本營!
“索斯朗可以召喚魔鬼為其服務,許多魔鬼都依附在教團騎士身上,就像我們所看到的這些!但是沒有恐懼之石,索斯朗不敢貿然使用他的黑魔法,他的黑魔法是通過謝伊因印記來釋放的,並非是他自身的能力!
“一旦恐懼之石被毀,效忠於索斯朗的魔鬼就會全部撤回地獄,而他奪取四郡的陰謀也會全盤落空!
“而唯一可以摧毀恐懼之石的地方,就是聖城伯日丁的誓言之塔!”
短短一盞茶的工夫,擋在阿洛爾麵前的敵人已經被盡數掃清,拿慕魯也念動咒語遣返了劍脊虎。
帕爾曼看著取得勝利的冒險者們,看著倒在地上的十幾具即將變回魔鬼本質的屍體,看著酒館裏其他膽戰心驚的酒客,滿意地露出微笑。為了黑衣修士會的榮譽,為了歌若肯的真理,為了這個世界,也為了他們的希望,帕爾曼大聲說道:“讓我們去伯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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