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3 / 3)

就連來自地獄的魔鬼也被賓布的威力嚇破了膽。它們慌不擇路,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從觀星台上跳了下去,隻扔下它們四肢粗短行動不便的指揮官。

莫奈上下牙齒不住打顫,下巴縮在肥胖的頸子裏。他用盡最後的膽量,咬著嘴唇念出控製對方心智的黑魔法咒文,接著又利用謝伊因印記揮出蝗蟲般的蝕損飛箭。

黑色的箭矢,惡鬼的咆哮,奪人性命的萬千飛蝗。

賓布被擊中,身體上很多地方噴出了鮮血,但是他全然不在乎,好像黑魔法打中的是別人。

“即使無數的長槍和如雨的箭矢穿過他的身體,他也不會倒下,因為他的身體是空的。”

賓布將腦後的發帶一甩,莫奈立即被一股旋風卷到高空,隨後又重重跌下來,摔到賓布腳邊。莫奈肚皮上的脂肪救了他一命,但是他仍然摔得半死。

“饒……饒命!”莫奈扮出最拿手的可憐模樣,他兩手抱住賓布的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求,但是賓布周身的暴風利刃般地割破了莫奈的手。他驚懼地向後爬開。

“他不哭,也不笑,他沒疼痛,他沒感情,他是一具活屍。”

“索斯朗在哪裏?”賓布的聲音冰冷如刀鋒。

“為了證明自己還活著,他一天內給朋友講上一萬個笑話。朋友們笑,他也便跟著笑,大笑不止。”

“我說……我說!別殺我!”莫奈急忙喊道,他壓低聲音,帶著恐懼的表情告訴賓布,“索斯朗就在黑……”

莫奈的頭顱突然炸開了,隻剩下半個腦殼的身體“撲”的一聲倒在觀星台上。

賦予和剝奪,這是混亂支配神恒久以來的慣用手段,為了把恐懼植入人類的內心。

現在,恐懼來了!

賓布睜大眼睛,他吃驚地看到索斯朗渾身散發出金光,像天神一樣漂浮在半空。索斯朗的突然出現讓所有在場的人都驚訝不已,每個士兵都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或是親眼看到了神靈。索斯朗的確很像神,而且還是光明陣營的神,但是賓布卻知道,索斯朗隻是徒有其表——光明的神絕不會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絕對的光明並不比絕對的黑暗偉大。

如他所料,這時不可理解的事情發生了——被賓布殺死的魔鬼突然又從地上跳了起來,不論有頭的,沒頭的,高度腐爛的,化為白骨的,全都張牙舞爪地撲向亞西頓和達尼的部隊,距離觀星台較近的達尼部隊首當其衝。就在剛才,觀星台的地下密室裏,索斯朗已經用黑夜之書引發了宿魔石的全部力量。現在的伯日丁城形同地獄,大地變成血紅,無數鐵鏽色的傳送門在人間開啟,門的另一端傳來三頭犬的低吼,人麵鳥的魔影已經盤旋在聖城上空,腳下布滿了地獄爬蟲,硫磺火焰撕開天幕,魔鬼們成了這裏的主宰。它們在人類中間肆意屠戮,而在刀劍下的人類卻完全不知反抗。他們的心智已經被索斯朗操控,魔鬼任意殺死他們。他們卻高舉雙手為魔鬼歡呼,這是人間地獄,這是索斯朗遵照約定獻給謝伊因的血祭!

賓布突然很害怕,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害怕,城下的軍隊明明都是他的敵人。他為什麼要替敵人擔心?

魔盒的故事斷了。

索斯朗在光明中微微一笑,他食指一彈,一個耀眼的光團就從他手中噴射而出,速度極快。盡管是這樣,賓布一個人要躲開並非不可能,但此時的他卻一定要優先保護阿洛爾的身體,即使為此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

光團呼嘯著穿過賓布的左臂以及左肩,吹過他的肌膚透過他的骨頭,但賓布卻沒有什麼痛覺,仿佛隻是微風一陣。然而一瞬間情況就發生了非同尋常的變化,賓布從左肩至手腕的血肉刹那間炸成細末,他的左臂完全露出了骨頭,隻有零星的肌腱掛在外麵,賓布左肩頭的血肉也被完全卸去。大片白骨暴露在空氣中,樣子十分可怖。

賓布的上半身幾乎成了半個骷髏,透過肋骨的間隙甚至可以直接看見跳動的心髒,然而那不是心髒,那是謝伊因的半顆心,純黑的水晶,苦痛之核。

血液帶著生命活力從身體內部離開,無可阻擋。賓布用僅存的右手支撐住阿洛爾的身體,感受著聖武士甲的冰冷,他的目光已經迷蒙起來,外界的一切聲音都已經模糊。

但是在他的體內有一個不肯停息的震動,金屬的合聲。賓布側過臉,看到從肌肉後麵暴露出來的鎖骨,以及在鎖骨上牢牢鑲嵌的鐫刻了古老紋路的青銅飾品——巨人戒指。

這才是賓布施法用的法器,用來與宇宙之聲產生共鳴的道具。賓布根本就聽不見宇宙之聲,這是一個可笑的謊話,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回憶,但是賓布卻拚命也記不起。

“我一定是忘記了什麼!”賓布猛然想到。

但是他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力量,麵對手握恐懼之石又集合七人之力的索斯朗,垂死的賓布完全沒有勝機!

賓布不想倒下,但是他的膝蓋卻彎了下去。

索斯朗則躊躇滿誌地托起他的下巴,欣賞最後一個敢於反抗自己的人怎樣倒在他的腳下。

烏雲重新聚攏起來,風停了,停得很突兀,突兀得讓人感到悲傷。

賓布仿佛看見伯日丁的高塔都在向上攀升,上升到天際,而他和阿洛爾卻在下沉。

結束了,迷夢,冥河將迎來新的旅人,哈比露貝的船將滿載而歸。

這為了力量而拋棄幸福的人,在他最需要力量的時候,反而又無能為力。

因為他不完整。

他隻好合上眼簾,帶著殘缺的軀體和心與這個世界告別,即使懷有深深的遺憾。

“賓布!”

賓布突然聽到一聲輕輕的呼喚。

他睜開眼。

震耳欲聾,直衝雲霄的喊殺聲中,他一瞬間就聽清了那聲呼喚。

他回過頭。

千軍萬馬,密如蟻團的軍列裏,他隻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那張熟悉的臉。

夏露麗絲雙目緊閉,兩手合握在胸前,神色哀傷,正默默為一個人祈禱。

在這極度的混亂當中,夏露麗絲並沒有為自身的安危祈禱,她的祈禱從來都是為了別人。

她為誰祈禱呢?

魔盒的故事突然又繼續下去:

“可是有一天,這顆心突然又出現在他的麵前,他的視線立刻就模糊了,他終於明白過去的自己是多麼的愚蠢,多麼的可笑,上天給予他如此寶貴的饋贈,他居然想要放棄。他悔恨不已,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那顆心已經不屬於他,而是屬於另外一個更有勇氣的人。”

賓布一下子記起了所有的事情。

“我……夏露麗絲……還有……”

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了出來,同時另一種力量開始在身體內部複蘇。在這力量的幫助下賓布奮力挺過難關。他沒有昏迷,再次和阿洛爾一同挺立在觀星台上。然而,他們站立的樣子多麼勉強啊,看起來隨時有可能倒下,可他們卻不會這樣倒下,在他們的使命完成之前,他們絕不允許自己倒下!

夏露麗絲無言地祈禱,她眉心的一點憐憫更加顯著,她好似一位女神,周身散發著祥和慈愛的氣息,即使聖城已被變為地獄,夏露麗絲的光芒卻不會因此減弱半分。然而這位女神忽然流下了眼淚,一滴閃閃的淚珠順著臉頰滑下,落入了茫茫大地。

“她為什麼流淚呢?”賓布問自己,“她的丈夫就在她身邊,亞西頓的士兵也大多安然無恙……誰告訴我,她為什麼流淚?

“難道……是為我嗎?”

一想到這種可能,賓布的淚水立刻就湧了上來,他再一次望向夏露麗絲,看到夏露麗絲的眼淚仍在一滴一滴地落下。

“你終於又讓她傷心了嗎,賓布?你又沒能做好,你為夏露麗絲做的事,為什麼總也做不好呢?”賓布的淚水奪眶而出,他鑲在鎖骨上的戒指在此刻發出了與宇宙之聲更強的共鳴,鳴叫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大,終於,超出了極限。

巨人戒指刹那間裂成碎片,青銅的殘片向四外飛射而出,有些釘入了賓布的血肉,有些打在苦痛之核上,戒指碎片閃著銀光,雨點一樣,最終化為細小的塵埃。

“夏露麗絲啊,該飲迷藥的是你,你可知道,我從不奢望能把你忘記……”

見到賓布重新站起來,而且莫名其妙地流淚,索斯朗疑惑不解。聖城都抵禦不了地獄的侵襲而變為魔鬼的屠場,在混亂支配神麵前,在空前的黑暗魔力麵前,還有什麼力量可以同邪惡抗衡?

然而這種力量是有的,索斯朗卻永遠無法了解。

染血玫瑰的狹長眼睛惡毒地睜大,他沒想到賓布在這種時刻還擁有繼續戰鬥的力量,懷著莫名的憂慮,索斯朗從半空降落到觀星台上,口中念起謝伊因的禁咒,打算借此給賓布致命一擊。

“命令你們,罪惡的仆眾。愚者混亂瘋狂之所,洗滌的時刻到了!懲罰的時刻到了!喚你的聖名,大惡魔德戈佩斯!”

賓布卻完全不去理會索斯朗的奪命法術,他用目光向夏露麗絲道別。那目光是藍天上的淡淡白雲,雲海之上的無盡悵惘,還有……風。

一道閃電!德戈佩斯已經現身人間,他舉起巨斧,吼叫著向賓布飛來,鐵鏽色的硫磺火焰鋪天蓋地。

賓布眉頭微蹙,這一刻太短暫了,他隻好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夏露麗絲身上移開,移回戰場。麵對大惡魔德戈佩斯,賓布輕聲對阿洛爾說:“兄弟,我需要一把劍。”

隨後,聖十字劍就遞到了他的手上。

不是賓布從阿洛爾緊握的右手中拿走聖十字劍,可是這柄劍明明就轉移到了他的手中,賓布隻能相信是阿洛爾親手把劍交給了他。

也許這才是阿洛爾的最後一個使命,聖武士的身體向後傾倒,那封凍十年的冷峻表情在這一刻完全化解,含著勝利的微笑。

賓布一個人站著,但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柄劍。

賓布,拿著劍。

苦痛之核已經暴露在空氣中,它是賓布生命的源泉,它旋轉著,漆黑一團像是縮小的宇宙,賓布沒有心。

可是賓布舉起了劍!

那難道隻是劍嗎?難道那不是奔騰的熱血,執著的友情,還有無悔的愛戀?

索斯朗突然感到恐懼。

他欺騙過神,也和惡魔作交易,但是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恐懼。

他張開口,卻喊不出一個句子。他睜大眼,卻隻能看到握劍的賓布。

賓布的身體好像是虛幻的,他似乎並不存在,但是又好像無處不在。

索斯朗想要逃走,想要念出空間轉移魔法的咒文,但是讓他無法理解的事情發生了:他的兄弟,他過去的夥伴,埃弗拉、基瑞斯、福克法、肖森、費勞恩,以及阿洛爾,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站立在他的身側,圍住他讓他無法逃開一步!

這是沉默的六人,這是沉默的牆,在這牆內索斯朗隻能看見死路!

“不可能!你們已經死了!被我殺死了!”索斯朗兩隻眼睛超過極限地睜大,他用力揮臂,想要讓幻覺消失,但是六個聖武士的形象卻越來越堅實。

無處可逃,最後他隻能麵對賓布的劍。

伯日丁仍被混亂統治著,但是魔鬼們已經停止了殺戮,呆立著如同上了石膏;三頭犬被無形的手壓製,趴在地上嘴角流著沫子;人麵鳥從半空栽下,每一根骨頭都被折斷;地獄爬蟲僵死在腳下,人類士兵一個接一個地醒來,人世的地獄已被凍結,這一切隻因為賓布手中的聖十字劍!混亂依然存在,然而秩序也被摻了進來,混亂與秩序在天空上激烈地交戰,無形的手臂將它們扭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德戈佩斯在這可怕的鬥爭中裂成千片萬片。賓布正在呼喚宇宙間最原始的力量,他要手中的劍居於混亂與秩序之上,超越恐懼與苦痛,超越愛與憎、生與死,超越永恒的時間,超越創生,超越毀滅!

“原動”!

索斯朗大口喘著氣,他已經毫不懷疑賓布將揮出世界上最強大的劍,超過劍鬥氣,也超過任何魔法的劍。恐懼俘獲了他的整個身心,他神經質地笑——如果不免一死,他要仔細看一看這世間最強大的劍是什麼樣子。如果可以目睹這最完美的劍,在絕美中毀滅,他至少貫徹了自己的獨特美學。不過他仍抱有一絲希望,他身上帶著恐懼之石,他乞求謝伊因幫助他逃過賓布和阿洛爾的製裁之劍。

可是在這一劍麵前,謝伊因又算得了什麼?

賓布的淚水洗去了臉上的血痕,他的血已將流盡,在這最後時刻他的麵容複歸平靜,帶著抹之不去的憂傷,賓布對著前方點頭。

回應他的是六名聖武士,阿洛爾和五個兄弟一同點頭,像是裁判席上六個宣布裁決的法官。

賓布揮出了劍!

無限宇宙爆出一聲巨響!

狂歡之都劇烈地震顫,大小魔鬼捂著腦袋四處奔逃;榮譽殿堂掀起了強大的風暴,天使紛紛被卷落地麵;再次被封印的原罪者張開了震驚的雙目,永不甘心被囚禁的謝伊因咬起了嫉妒的牙,光翼聖神歌若肯擔心地握緊手中的武器……隻有星辰之主——法締爾,寬慰地笑。

索斯朗的肉體和靈魂連同恐懼之石被這無匹的威力消滅至不在人間留存一絲一毫痕跡,這背棄正義出賣兄弟的人最後聲嘶力竭喊出的一句話是:“為什麼?最強的劍,為什麼我完全看不到——”

最完美的東西,其實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

所有被索斯朗複活的魔鬼都被一同抹去了痕跡,仿佛從未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它們變成了微塵,混於大地。相對的,所有在這場戰鬥中負傷的人類都被一種神聖力量治愈了傷口。

賓布放開手,讓阿洛爾的劍釘入觀星台的正中。

伯日丁城下的士兵目瞪口呆,他們已經忘記了害怕,忘記了逃跑,這時突然有一個被恐懼扭曲了的聲音大叫起來:“弓箭手,放箭!那個人是惡魔!不殺了他我們都會沒命!”

是阿爾漢佐,他趁賓布和索斯朗交手的機會從觀星台上逃了下來。

拉何爾本部的弓箭手在這之前就登上了周圍的幾座誓言之塔,賓布正處於他們的射程之內。

“放箭——放箭!”

在阿爾漢佐的命令下,殘存的拉何爾長弓手向賓布射出飛蝗一樣的箭矢。觀星台下,驚慌失措的達尼統帥也下達了同樣的指令。

為了與索斯朗的意誌對抗而精疲力盡的格龍德也舉起胳膊,打算下令放箭。過度的緊張已經讓他失去了思考能力,然而,真的完全失去了嗎?

“不要!不要啊!”夏露麗絲痛苦地喊道。她的長發已隨著風的平息而凝寂,她的眉心記滿萬千哀傷;她真的希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沒有憂愁,沒有恐懼,沒有伯希勒和安賽托,她又回到了從前,她又成了那個在草原上歡聲躍足的少女。她回頭望,隻看見遠方那個孤僻的、拿劍的少年。

格龍德的右手本來是猶豫不決地舉在半空,但是當他看見夫人臉上的表情後,那隻手臂反而用力揮了下去!

夏露麗絲淚流滿麵。

萬箭齊發,密密麻麻的箭雨向賓布飛去。迎著這奪命的箭矢,賓布毫不畏懼地睜大雙眼,最後一刻,他要望著夏露麗絲的臉。

賓布知道,這樣做的話,當他被亂箭射中,雙膝無力地跪下去的時候,他一定是笑著的。

然而箭矢穿過他的身體,卻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傷害。

他仿佛已經不存在。

接著,賓布的皮膚開始龜裂。剝裂下來的皮膚變得像羽毛一樣輕,像光一樣透明,紅發帶被法締爾的風高高舉上藍天,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白雲映襯著這一線紅色,將它納入自己的心懷,永不放開。風在吹,賓布的碎片隨風飛上天宇,散落人間。

賓布跪在地上,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力量。

他的胸膛裏沒有心,那旋轉的水晶停了下來,傾斜,跌落……是的,苦痛,碎成一萬片。

然而魔盒的故事還沒有最後講完。

“他現在真正沒有心了,但是他卻沒有因此所向無敵。身體上曾經受到的傷害在這一刻重新迸裂開來,幹涸的疤痕流血,愈合的創傷撕裂,兩隻眼睛裏麵也流出了血淚。他鮮血淋漓地倒在地上,隻有胸前的一小塊肌膚完好如初,他本想留一方潔淨之地來容納這顆心,但是直至生命的終結,他的胸膛內仍空空如也……”

終曲

新星

天邊的角落,出現了一顆新星。

這顆星不怎麼明亮,人們說不出它在何時出現,何時隱沒,因為隻有知道這顆星存在的人才可以在夜空中望見它。

拿慕魯走在險要的山道上,伯日丁之戰已經過去了三年,如今的他正忙於把自己收集的神器全部放回原來的所在。現在他想通了——神器是為了考驗人類才被放置在危險之地,如果他一個人全部代勞,勇敢者就會失去磨煉自己的機會。

隻有一把武器拿慕魯還藏著。

那不是神器,隻是一把普通的聖武士使用過的十字劍,但拿慕魯對它十分珍視。他決心要將這柄劍托付給一個真正偉大的英雄,到那個時候,人們就會了解這柄劍中的秘密。

“太亮了,再暗一點兒!”拿慕魯衝頭頂上的小星大喊,而那顆星星立刻就收斂了自己的光,夜幕下一片漆黑。這時拿慕魯忽然想起這光芒隻有他一個人可以看見,根本不必擔心行跡會因此暴露,於是他又要求星星再回到初時的亮度,可是這回任性的星星不肯聽頭兒的話了。老冒險家隻好對著自食其果的黑暗無可奈何地搖頭,在臉上堆滿自嘲的微笑。

他的病奇跡般地好轉了,因為伯日丁城上那萬人見證、卻無人看清的一劍。

伯日丁的石碑上終於還是沒有添上阿洛爾的名字。十年前埋葬七英雄時,石碑上刻下了七個靈魂,而在教皇廳一役後,神學士遵照索斯朗的命令磨去了阿洛爾的名字,讓他即使在死後也不能同兄弟們團聚。而柏西巴恩,這曾經的隊長,占據了七個姓名中最顯要的位置,由於符合了自己的美學,似乎洋洋得意。

然而那天邊的星鬥卻從來不理睬柏西巴恩,它永遠都會把光芒照在阿洛爾被磨去名字的地方。伯日丁的聖石會因這個名字而自豪,聖武士英靈會永遠牢記這個偉大的戰士,即使榮譽之碑上沒有屬於他的位置,而缺少了這份證明,教廷永遠不會承認阿洛爾是一個真正的聖武士。

可是阿洛爾不需要證明!蒼天就是他的證人!

夜色爬了上來,小仙靈潔莉穿著紅舞鞋,在花叢中間同夥伴們笑得很開心。大家都說潔莉的舞姿越來越漂亮了,潔莉當然高興,另外她還知道一個秘密,當她穿上舞鞋步入仙女環中間的時候,總有一顆星星從萬裏高空之上單獨為她投下一束清輝。

“管他是誰呢,”潔莉想,“也許是一顆想加入我們的星星吧,真可憐,一個人在那麼孤單的高處……”

“老爹”和農莊裏的孩子們相依為命,他們有時會回憶起那個和他們僅僅相處了三天的傻子,猜測他的真正身份。而在夜間幹活的時候,他們從來都不必拿火把,因為天幕上總有一顆奇怪的星對他們笑,為他們照耀。

生活平靜了,不再有驚濤駭浪,畢竟真正的生活隻是由微不足道的小事組成的。在亞西頓的公爵府內,夏露麗絲時常仰望星空,像她小時候一樣,璀璨星河裏,她是不是發現了那顆不起眼的小星?

每當夏露麗絲領著兩個可愛的孩子從庭院裏走過,星光總會默默地為她照亮這段長長的路徑。

賓布當然不會忘記把光輝撒給夏露麗絲。

因為,那是他的心。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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