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鈺扶額,她怎麼給忘了,眼前的這位還真是個與天齊壽的神仙祖宗。別說什麼雷車他瞧不上眼,就是她呆的地府,他若是想收進囊中,隻怕也是輕而易舉。
她連忙說:“不用了,我在地府的院子小,放不開雷車那樣的大件兒。而且我官職那麼低,根本使喚不動兩大神龍。”
徐清明看她一眼,沒說話。
崔鈺看他那眼神就知道,這是在怪自己駁了他的意。
甭管人還是鬼,都有股子賤性。徐清明逗弄崔鈺,她百般不願理他,可他猛地不肯說話,她那心裏又惴惴不安,硬覺得缺了點什麼。
崔鈺趴在葉子舟上慢悠悠往前蕩,腰痛很快就消失了。她閑得無聊,一會兒拽拽徐清明的頭發,一會兒撞撞徐清明的下巴,玩得不亦樂乎。
徐清明也歪著頭,任她下手,隻不過在她剛拉住頭發時,用力抬頭,把崔鈺再次吊到了半空。
崔鈺本來就小的可憐,雙腳一離開葉子舟,整個人都隨著那根頭發蕩悠起來,嚇得她連聲喊徐清明。
徐清明當作沒聽見,大步往前走。
正巧一陣不算小的微風刮過,路上行人都未在意,卻差點要了崔鈺的命。她跟拽救命稻草一樣,用力抓住那根頭發,帶著哭腔喊:“我想要那個雷車……求求你送給我……”直到把嗓子喊到發啞,徐清明才用把她送回葉子舟。
她坐好後還是心有餘悸,握著那根頭發發起呆,兩條小蛇突然滑得大了,崔鈺竟愣是把徐清明的頭發揪了下來。
徐清明看著那根斷發就眯起了眼。
崔鈺連忙三兩下把頭發卷起來,無比正經地纏在她的小手腕上,還用袖子蓋起來。做完後一臉邀功地對著徐清明傻笑。
“這麼寶貝我的東西?”徐清明也笑,笑得比崔鈺還開心:“那輛雷車,你既然想要,我給你就是。不過你臉皮那麼薄,想來也不願白受,作為交換,把你到這兒來的緣故說說。”
崔鈺真想把臉皮拉起來給徐清明瞧瞧,真是一點都不薄啊。不過徐清明發話了,不薄也得薄。
她饒有介事地說:“我是來陽間收魂的。你可能也知道,現在這兒,出了一個大~奸臣,害死好多忠良,還有好老百姓。為這事兒,我們地府忙翻了天,光靠黑白無常根本管不過來,所以我就來幫忙。”說“大”的時候還隨手畫了個圈。
“這麼說,那個大~奸臣,”徐清明學著崔鈺的口氣,慢吞吞地說,“還真是惡貫滿盈,罄竹難書?”
崔鈺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臉上的表情還特認真。
徐清明又笑了,還笑出了聲。那聲音傳到崔鈺耳朵裏,簡直無法形容,讓她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她硬著頭皮和徐清明對視,咽下口水還發出響亮的咕咚聲。
“小鈺兒,你說你怎麼就這麼招人疼呢?我是真舍不得放你走了。不如你就這個樣子,按你答應我的,生生世世陪著我?”徐清明笑意更盛,但崔鈺知道,這叫怒極反笑,說明她就要倒黴了。
剛才又是說錯了哪句話?!
崔鈺覺著古人說的話一點都不準,伴徐清明這樣的神君,比伴著老虎差遠了!
徐清明走到一幢逶迤壯麗的府邸前,停下腳步。門前兩個拿著棍棒的小廝連忙行禮,接著推開大門。門很厚重,推開時發出的轟隆聲,把崔鈺坐的葉子舟都震晃了。
等眼睛裏被晃出的金星不見,崔鈺仰頭去看簷下掛著的牌匾。但是那牌匾對她來太高太巨大,她差點彎斷了脖子,都沒能看清全貌。
徐清明也不理她,徑直往內院走。裏麵小橋流水、亭台閣樓皆精致玲瓏,連隨地擺著的小裝飾,都是用金子雕出的麒麟瑞獸,一片富麗奢華。
崔鈺變得拇指大,那些金子在她眼裏,更是變大無數倍。她東瞅瞅、西瞧瞧,眼睛怎麼都不夠用。
崔鈺覺著,她臆想了幾百年的夙願——被金子埋起來睡覺,怕是可以實現了。
正當她被金銀珠寶迷得神魂顛倒,徐清明推開推開院門走進去。隨著門吱嘎一開,裏麵胭脂水粉的味兒,猛往崔鈺鼻子裏灌。她被嗆得噴嚏不斷,又怕徐清明嫌棄,隻好捂住嘴背過身去。
還沒等她回頭,一群裹著綾羅綢緞的姑娘們,扭腰擺臀地擁過來,圍著徐清明嘰嘰喳喳,配著耳畔腕間銀墜玉鐲的叮當作響,一時間,小院子裏熱鬧非凡。
崔鈺的葉子舟早被擠得老遠。她東倒西歪一陣子,幹脆四肢著地趴在葉子上。
她盯著隻露出腦袋的徐清明,臉頰氣鼓鼓的,手指用力劃過梧桐葉麵,然後,被濺出的綠汁水糊住了眼。
就在她覺得今天已經很倒黴,不可能再倒黴的時候,崔鈺抹著紅通通的眼睛,模糊看見某一隻鶯燕嬌笑著,胡亂敲徐清明的胳膊。嘴裏還說:“相爺偏心,隻給青鳥姐姐畫小像,人家可不依——”
話音未落,那鶯燕就從寬袖裏抽出一把小刀,對準徐清明心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