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鈺猛地想起昨晚那管迷煙,還有隨後進來的鬼祟身影。她悔得簡直想撞柱子,這麼大的事兒,怎麼就忘了告訴徐清明呢!
差點被紙砸到臉上,徐清明臉色未變地接過信,粗粗看了一遍。
他嗤笑說:“看將軍的樣子,就算徐某想辯解幾句,怕也是不成了?”
“證據擺在眼前,哪兒還有你花言巧語的份兒?來人,把徐清明押進大牢,聽候陛下判決。”將軍冷笑,活脫脫一小人得誌。
徐清明在被侍衛扣住手前,退開一步,背著手朝將軍踱步,開口跟教孫子似的:“將軍再性急,也要容我回屋拿些行李……先別忙著拒,你想啊,你拿到的不過是幾張來路不明的紙,能不能就此扳倒我,實在難說得很。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都該給自己留點退路……”
那“你好不懂事喲”的語氣,把將軍說得臉都黑了。他背過身揮揮手,那些侍衛立馬散開,對徐清明進屋視而不見。
“你在這兒乖乖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徐清明從貴妃榻上拿過一個小匣子,巴掌大,沉檀木的料子,通體絳紫色不帶丁點兒雜質。隻是邊角有些磨損,想來是貼身的舊物,還時不時被摩挲過。
崔鈺還沒看全,就被他小心地放了進去。
置身其中,崔鈺才察覺內裏精妙。
小桌小床小碗小杯,簡直是為拇指大的自己量身定做的,小床邊的小塌上疊著幾件小衣服,小桌上擺著小棋盤和小梳子,小鏡子掛在牆麵,匣壁鏤出的小眼原來是窗,窗楹上還擺著幾盆花……點滴細節,都讓崔鈺莫名熟悉。
但她還是先跑到匣邊,試圖扯住徐清明伸回的手指。
“我跟你一起去。”
“我要去大牢,你跟去幹什麼?”徐清明笑她,見崔鈺堅決地要從匣子裏跳出來,他隻好嚇唬,“那牢裏有不少耗子跳蚤,個個餓得眼珠子發綠,你這麼大點兒,被他們塞了牙縫,我都不知道。”
“那我也要去!我昨晚看見有人下了迷煙溜進屋,要是我早點告訴你,你有了防備,就不至於落到要關大牢的地步!”崔鈺跺跺腳,眉頭緊皺,眉間那朵花都擰變了形。
總是這個樣子。
徐清明沉靜地看她努力往外爬。
明明怕得手腳都在抖,明明就不****的事,他的小鈺兒,卻總是不顧後果要衝到他跟前。五百年前是這樣,過了五百年,還是這樣。
“關你什麼事?這是我命裏必有的一劫。你要是不想給我添麻煩,就老實呆在裏麵,我天黑前就會回來。”
心裏頭莫名焦躁,徐清明在崔鈺爬出來的瞬間,又把她彈回去,接著“砰”一聲把匣子蓋住。
崔鈺一聽是命裏的劫,頓時就老實了。要不是五百年攪了徐清明的劫,現在她還在地府裏風光,哪用變成拇指大,被關在小匣子裏受氣?
她百無聊賴地靠在窗前,胡亂扯著花盆裏盛放著的花,不時聽聽外麵的動靜。
可臨近日落,徐清明的腳步也沒想起,倒是貓叫聲逐漸變大。
“喵嗚——”白貓跳上塌,綿軟的肉爪子拍中匣子。匣子猛地一晃,屋裏東西全挪了位。崔鈺一頭撞中花盆,臉頰被花伸出來的枝劃了一道小口。
虎落平陽被犬欺。崔鈺對鏡子照臉,氣得咬牙切齒。但還沒罵出口,貓又開始拚命叫起來,聲音急促,但聽起來並無惡意,很有些古怪。
“喵嗚…喵嗚…喵!嗚…”
崔鈺剛把頭探出窗想看清楚,就見一道無形黑氣雷電般竄進書房,直直擊中白貓額頭,瞬間穿了過去。那貓發出一聲淒慘的哀鳴,隨後氣息全無。
接著黑氣四散開來,彌漫在小匣周圍,逐漸變成五指大掌,一把抓住匣子。那指頭力大無窮,竟生生戳碎沉檀木,牢牢楔進匣子裏麵。
崔鈺心知不妙,正欲逃跑,那大掌就帶著匣子撞出門去。崔鈺被猛地甩到一邊,額角正對桌腳,頓時耳鳴不止,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手腳都被細細的黑氣綁住大開,整個人被架在半空。腳下是灼燒的蠟燭,不時有火舌竄高,灼燙感透過軟底綢鞋,烤著她的腳心。
崔鈺臉色發白,幹幹的嘴唇也沒有一點血色。她扭了扭手腕,黑氣聚成的鐵鏈一晃,瞬間又厚重了一層,她不甘心地繼續掙紮,那鐵鏈也越發堅硬,很快崔鈺就再不能動彈。
“別白費力氣了。我這黑氣,是南越地數千慘死妖魔的怨氣所化,你掙不開的。”
在火焰上方,崔鈺早已滿頭大汗,汗水不斷從眼角趟下。粘著水的睫毛晃動幾下,崔鈺使勁眯了眯眼,看向薄紗屏風後那個窈窕的身影。
待那人款動纏足,從屏風後露出臉後,崔鈺神色一動,帶著懊悔地喊道:“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