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判官筆引來萬鈞雷霆的刹那,一條鐵鏈從虛空伸下,帶著丁零當啷的響兒,勾住了崔鈺的脖子,把她拽倒在地。
隨著她摔倒,判官筆也失了光芒,慢悠悠地飄落下來,掉在崔鈺身邊。
那破銅爛鐵做的鏈子,滿是鐵臭味,被崔鈺一掙,表麵的鐵屑不停往下掉,沾了她一身,看起來極不結實。但任崔鈺怎麼用力拉,都擺脫不了喉間的糾纏。
崔鈺心裏鋪天蓋地的火,都被這鐵鏈子給整沒了。因為這情景她太熟悉,五百年經曆過一回。
那會兒她死完就封了判官,比起做孤魂野鬼,不知好了多少倍。可她鬼迷心竅楞是放不下徐清明,瞞著閻王爺,逃回凡間想守著他,誰知道卻看見了那些糟心事。
所以說這逆天的事兒,做不得,沒有善果的。
她剛把徐清明捅死,兩條腿還盤在他腰上,就被這條破鏈子捆住脖子,硬生生給拖回了地府。那一路上圍觀的小鬼們大眼瞪小眼,你掐我一把,我咬你一口,就怕笑出聲來被記恨。
當時崔鈺就發誓,堅決也不要再來一回了。遊街這招雖然除了磨屁股,對她沒別的傷害,但她可是堂堂判官爺,比起屁股,更重要的是臉麵。沒臉麵誰對她點頭哈腰,沒臉麵誰給她過節送禮?
她魂遊完,閻王老爺子單手拎著鐵鏈,朝大地戰神作揖問好,連聲道歉:“戰神呐,我們地府這個不成器的判官給您添麻煩了,您別擔心,我這就把她帶走,回去好好教導!”
說完就狠狠瞪了崔鈺一眼。那眼神,滿滿都是恨鐵不成鋼,就跟自己花心思養出個孩子,長大了卻發現她成天去捅別人家窗子一樣。
老爺子發話,崔鈺不敢頂嘴。她看了看意識全無的青鳥,問大地戰神:“你要把她帶去哪兒?”
她剛問完,老爺子就拖著鐵鏈要走,擺明了不想讓她繼續鬧騰。崔鈺幹脆盤腿坐在地上,兩手抱住門前的立柱不肯動,任憑閻王怎麼使勁拉,她就是撒潑不肯動。
“青鳥上仙是西王母的手下,自然要交給西王母管教。”大地戰神像沒看見崔鈺的窘迫樣,盡職盡責有問就答。
“那是徐清明讓你來救我的嗎?他知道我被抓了,告訴你地方,你才來的?”眼見手就要抱不住柱子了,崔鈺問出了她最想知道的問題。
“帝君隻說讓我把您變回來。我找到您,是因為……味道,”說到這兒,向來不露情的大地戰神,也帶上了不明顯的忸怩,“您身上,有帝君的味道。”
跟隻犁地老黃牛一樣的閻王這時用力一拉,崔鈺還沒弄懂味道這事兒,就被生生扯離了柱子,哐當哐當到處亂撞一陣子,還是被拖出了門。
等閻王憑空畫出通往陰間的小路,把崔鈺拖進去消失後,大地戰神施法帶起青鳥,騰雲駕霧。剛踏上天界,大地戰神遲鈍地覺著,他好像把帝君說的話傳得有點不對勁。
徐清明原話說:“你先回去把崔判官變回去,如果她有想要的、想做的,你就都滿足她。等她走了,你去把青鳥上仙押回蓬萊,告訴她,我並不欠她,不過是看在西王母的麵子上,這次暫且不計較,若她聽了也就罷了,要是她反抗,你可以動手,直接把她交給西王母說明前因後果,但不準傷及性命。”
具體哪兒不對呢,大地戰神其實也想不出來,單純是感覺而已。不過再想起帝君也去了陰間,和崔判官當麵總能說明白,他就把懸起一半的心又放了回去。
崔鈺這邊,還滿心以為,徐清明知道自己被青鳥欺負卻還幫著青鳥,暗恨得不行。要不是被閻王爺的鐵鏈子拖著,她還想去再捅青鳥兩筆出氣。
閻王不緊不慢地拉著鐵鏈子,和盤腿托腮的崔鈺一路無言。等過了中間路,開始進地府地界,崔鈺先忍不住出了聲。
“閻王大人,”她討好地笑,“你看這就要到地府了,我這麼進去,是不是有點不雅觀?”
”我看你剛才抱著柱子撒潑,也沒覺得不雅觀。”閻王沒好氣地冷哼。
“哎呀老爺子,我好歹也是個官,當著小鬼的麵被一路拖進森羅殿,那威望不就全沒了?威望沒了,以後我說的話他們誰還會聽?我說的話他們不聽,我還怎麼辦差,為您分憂啊?”崔鈺拽住鐵鏈,可憐巴巴地晃了晃,說得情真意切。
閻王爺停下腳步,轉身嫌棄地看她,眉頭擠出一個結。
“你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