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星君聞訊趕的時候,上生星君正在他自己的天機宮裏張燈結彩。
他依舊天真著一張臉,腳踩著幾人高的木梯,搖搖晃晃地,高舉著燈籠,費勁地往房梁上掛著紅燈籠。
梯子底下窩著隻毛茸茸的肥白貓,露出它閃著光的爪子,邊喵喵喵地叫,邊對著梯子不斷亂撓。
梯子木屑四散,搖晃得更加劇烈了。
“大白你不要鬧。”上生星君無奈著跳下來,蹲著摸摸白貓的腦袋,“等我把院子布置完,就帶你去外麵玩。”
他說著,嘴角露出羞澀卻欣喜的笑:“我在街邊小路種滿了芙蓉樹,過些日子就會開花了。那時候,家裏就會多一個人了。”
白貓聽罷,尾巴猛地一翹,渾身的毛瞬間炸起來。它喵嗷一口咬住上生手背,劃下道帶著血絲的傷痕,然後嗖地躥跑了。
上生星君捂住手背,卻還在傻笑,那笑從他平凡的眉眼裏一點點溢出來,看得司命星君心口發酸。
司命星君看著院子裏掛滿紅稠的樹:“你真準備娶崔鈺?”
“紫微大帝親自來做的媒,就等月老從人間回來,把我和她的名字記在姻緣簿上,我就可以迎她進門。”
上生星君眼睛裏都有光。他雙手捧著紅燈籠,小心翼翼地,生怕它把摔著落了塵。
“你是瘋了嗎?”司命壓著心頭的火,聲音從緊咬的牙關裏擠出來,“你親耳聽到過那位的話,你怎麼還敢再和那女人沾上關係!”
“但紫微大帝說,那位,已經不要她了。”上生星君抬起頭,堅定地看向他最尊敬的大哥,“她現在是我沒過門的妻子,和其他人,都沒有關係。”
“沒關係?”司命暴躁地壓住聲音,低聲吼,“那位當著陰間所有人的麵,說了崔鈺是他的女人,他會轉眼就不要她?她頭上插著的是什麼?你眼沒瞎,你告訴我,她插著的是什麼?!”
司命星君氣急,一把奪過上生寶貝在懷裏的燈籠,狠狠擲到地麵。燈籠紙被石子割破,竹支架也被摔斷了骨節。
“那是水沉木簪!是那位戴了千萬年的沉木簪!陰間那些人不識得,可這天界,百萬諸神,誰見了那支簪子還敢站著?!
是你敢站,還是我敢站?!”
上生星君一言不發地蹲下去,慢慢撿著支零破碎的燈籠,看得司命連聲歎息。
“六弟,別再執念了。有些事,你不知道,她跟帝君幾世糾葛,姻緣早就斬斷不得。紫微大帝提的這場婚事,隻怕根本就不是那位的意思。”
上生星君還在一點一點撿著。
良久,他抱著那些殘屑起身,看向司命星君,眼睛裏露出深重的哀求:
“大哥,您就成全我吧。哪怕我現在做的,就是一場鬧劇,哪怕我會因為今天的所作所為,惹得那位雷霆大怒,我都願意承受。”
“我喜歡她喜歡了三百年啊,”他眼睛裏閃著淚光,卻又強忍著不肯落下,“就算這隻是場夢,也求你,讓我把夢做完吧。”
司命摔門而去。
他滿腔怒火,為他最疼愛的小弟弟覺得無比不值。
他那樣好的人,那樣懂事體貼的人,什麼樣的姑娘配不上呢?為什麼就陷在名叫崔鈺的心魔裏,不願自拔?
那個崔鈺哪裏好?
不漂亮,不賢良,連清白都沒有。而且,她是那位的人啊。
別說那位還對她惦念得很,就算那位真的不要她了,又有誰敢去沾她一個指頭?
那位有多護短?那位有多不講理?這天界還有誰不知道嗎?
碰那位碰過的女人?
簡直就是活膩啦哎喲~
司命星君越想越覺得不安,他甚至在腦海裏勾勒出弟弟被萬箭穿心、鮮血滿地,然後被那位拎去喂狗的慘狀。
他猛地停住腳步,想了想,又折返回天機宮去,推開門,直接問:“你那些聘禮都送到哪去了?是崔鈺待嫁的紫微宮,還是直接送到她陰間的宅子裏去了?”
“本來要送到她宅子裏的,單半路遇到閻王。閻王說崔判官就和他的親閨女一樣,所以聘禮也要由他先收著。然後就帶走了。”上生星君懵懵噠,聽到了問題就立馬說實話。
司命星君扭頭就往地府跑。
他剛到地府,小太陽就甩著尾巴衝下天空,尾巴梢差點擦到他的臉。
他下意識朝後一躲,腳底就踩上了東西。
“誰丫的走路這麼不長眼?踩著我的新繡鞋了!抬腳啊你!”
司命回頭正要道歉,就在看到薑小白麵容的瞬間愣住了。他震驚片刻,慌亂地低頭行禮,正要喊人,就被薑小白打斷了。
她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朝司命擺擺手:“哎行啦行啦,好幾百年沒見人這麼給我行禮,看著怪別扭的。我說司命你也真是,沒事老往地府跑什麼呀?”
“回長公主,我來拜訪閻王。”
司命壓住滿心的疑問,恭敬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