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祖父是一個清官,一個真正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清官,在民間還算頗有威望。隻是在這滾滾濁流的世間唯他一脈清泉,注定他是隻有徒有虛空的名聲而沒有實在的好處。幼時的記憶中,外祖父雖高居朝堂,我和娘偶爾回去看他時卻總是一窮二白三清四貧地要和外祖母手拉手排排坐一起喝西北風,所以我自小就不覺得清官是什麼值得驕傲值得自豪的存在。我娘在外祖父的教育下也秉承了這剛正不阿的清流品質,自嫁於指腹為婚的韓府大少爺我爹後便一直有著賢德之名。隻是,世人讚美她的賢德,我爹卻覺得她古板無趣,再加上這門親事非他所願,隻是被他還在娘胎裏的時候的一個諾言束縛而不得不為之,自然非常不待見我娘,甚至成親才半年便各種美妾紛紛入府,花心天下知。而我娘,頂著那賢德之名,不僅不能有些許微言,還得盡心張羅打點,甚至後來被爹冷落到不聞不問被那些妾室們嘲諷欺負到日月無光都挺直著腰杆繼續昭顯著她的一代賢德之名。據說爹到後來甚至都忘了娘的存在,卻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喝多了幾杯走錯了路,摸進了娘的房間爬上了她的床,這才整出一個我來。隻是我的到來並沒有讓爹有多餘的關注,於是在這韓府受壓迫的除了娘又多了一個我。反觀那些奸詐使壞的妾室們個個都過得風生水起滋潤舒坦,我更是對所謂的賢德之名極其反感。
五歲那年,外祖父這汪清泉終於被掐斷在一缸濁流中含恨而終,外祖母憂思過度沒多久也跟著追尋而去。十歲那年,我娘也終於在賢德之名的道德綁架下鬱鬱而終,隻留下我一個人,在韓府被人遺忘的角落裏如雜草般頑強生活。韓府雖遺忘了我,我卻還是在意著韓府之事。所以我知道,那這輩子都沒正式出現在我麵前的爹縱欲過度玩完了,而我大哥卻奮發圖強成為了大周第一奸臣,玩轉朝堂隻手遮天過得好不愜意,活出了人生的精彩享樂的真諦,成為了我敬仰崇拜的偶像!可惜偶像終究還是走錯路踏錯步,於是隻能淚眼汪汪等著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奸臣!
韓家臨刑前,新帝竟然夜探大牢,而我也被提出去單獨麵見新帝。我那時才知,我娘竟無意中救助過新帝,於是他便有了對我湧泉相報的回報之心。在他的推動下,朝堂上亦有一撥人有感我雖姓韓卻也流著外祖父的清流之血和我娘的賢德之血,必定品性純良出淤泥而不染,不忍外祖父一脈盡斷而提議留下我的性命。當然,在我奸妃之名名揚天下後,這撥人的捶胸頓足可想而知,甚至有些死腦筋的受不了自己的良心譴責而辭官歸田,這當然是後話了。
隻是我後來才知,朱宥宏留下我的性命並非是因為我娘救助過他的緣故。隻是當時,好死不如賴活,能活著,我自然願意活下去。而朱宥宏竟然在那一刻很有情調地問我此生有什麼願望,我腦子一錯亂便直覺把下輩子的願望給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