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止深沒有開腔,喉結動了動,睜開深邃的眼,看了一下時間。
離開時,管止深在想,方默川有很大的優勢,默川可以跟阿年發脾氣,發過了脾氣不至於走到分成這程度,除非很過分。而他,小心翼翼的接觸中恐怕說錯一句,過去那些也說不得,他不求一份同情,也失去了那一年愛過阿年的證據。
方默川可以那樣對阿年,他卻是這樣卑微的摸樣,大抵,就像此刻某個包廂裏唱的歌詞那般: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他是前者,方默川是後者。
方默川送阿年回員工宿舍,終究在路上,不得不說出一番道歉的話,再認真地作了保證:阿年,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保證,真的,我對你保證。
阿年,低著頭。
一步一步走著路,對空氣輕輕吐出的呼吸,算作是回應了。很快
方默川的眼睛閃著光亮,像是冬天的雪下了幾天幾夜,在被北風吹的堆積在某處,寒冷的月光一照,閃著零星的冷光,恰好,都在他的眼睛裏。他可能是難過的吧,不止是因為惹她生氣這件事,離開父母,離開家,手中隻拿著幾萬塊,他一定彷徨、不安。
怎麼,能做到,不去可憐他。
怎麼,生他的氣。
“你讓我省著點兒用錢,我聽了這話,發現,我在壓抑著的情緒都是壓不住的現實。阿年……我不知道沒錢的我該怎麼愛你,能給你什麼。”方默川開始無助,不離開家妥協母親,一定失去了阿年。
離開了,也處處都難。
阿年低著頭,眼眶紅紅了可能隻是自己知道,一個揮金如土的富家子弟,忽然要麵對窮困潦倒,他不會有任何心理準備,因為他不知道窮日子是什麼樣的,是要怎麼過的,他沒有過這方麵的經曆。他的概念裏,隻知道“窮”這個字很可怕,“窮”字對於他來說的可怕之處是什麼,他還體會不了。
不要說方默川體會不到,阿年一樣也體會不到。阿年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家庭養大的孩子,可是從小,別人家孩子有的,吃穿,阿年也都有,小學三四年級,還沒到2000年呢吧,見班上同學穿運動鞋了,阿年也會喜歡,可是不敢要,並不是不想要,十來歲的阿年,也跟別家的孩子一樣,該懂事的時候特懂事,該不懂事兒的時候也不懂事兒著,童年大抵都差不多。舅媽和舅舅沒有孩子,把她當親生的一樣,阿年舅媽怕阿年因為沒有媽媽爸爸而受傷,就懂得小心觀察阿年周圍的同學們,一般,阿年該有的,舅媽會真的給及時買來。
阿年外婆總會在死去的女兒那忌日天哭上一通,坐在地上的軟墊子上掉眼淚,跟阿年媽媽說:你女兒挺好,很懂事,長得也挺好。你弟弟和弟媳婦兒還是不能生,待阿年跟親生的一樣,情意半分不假,媽眼睛不好,可這些都看得清楚,你不用惦記著了。沒孫子命,有個外孫女也知足了。
在阿年媽媽嫁到北方,再和肚子裏的孩子一起去世後,阿年外婆這邊兒家裏一直沒人笑過,後來阿年在這邊長大,倒是讓那個家裏氣氛好了不少。幸而,阿年隨了母親,沒有隨了父親那邊人,長輩擔心的問題都沒有出現,阿年身子健康,心理健康,就這麼長大了,不浮不躁的性子可了家人心。
所以,此刻,阿年在心裏對外婆和舅舅舅媽說了一萬句對不起,違心的為了安慰方默川,要說謊的說:“默川,我是個窮孩子你忘了嗎,我從小沒有爸爸媽媽你知道的,我住五星級酒店很不適應,睡不著,我住得慣宿舍的鐵榻,睡得舒服。我住不習慣豪華的大房子,我隻住得慣普通宿舍。我沒跟你要什麼……”
沒錢,一起學著去賺啊。
南方小鎮的春天很暖和,屋子裏沒有陽光會有一點點濕冷,可外麵陽光普照時,很暖。方默川第一次見到阿年真人,是在阿年的學校門口,一個花壇兒旁邊不遠處支著一個煎餅果子攤兒,白色紙板上麵貼著紅色的字,是分別的價錢,阿年站在煎餅果子攤兒買了一個,給了錢,拿在手裏坐在遠處的花壇兒上吃。
一邊吃,一邊打開書包拿出一個紙袋,不是很大,黃色的上麵印著“柯達”兩個大字,是新洗出來的照片。阿年17歲的時候,剛有彩屏手機沒幾年,還沒有觸屏的,那還是個諾基亞和摩托羅拉最牛的時期,出去玩兒照相也是用的普通相機。
然後,方默川的搭訕方式是……嗨,煎餅果子多少錢一個?
阿年抬頭……您去問賣煎餅果子的老板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