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具有美感的物體中打動人心的地方用比例的準則或標尺簡化為數學公式,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成功。真正的美總是不屑於這種笨拙的分析。但不論有多大可能,比例之美是藝術家細致感覺的產物,比例的標尺,例如人體比例的標尺,總有可能幫助藝術家在一定標準的基礎上更好地施展藝術天性。可以肯定的是,古代的雕塑家運用了一些這樣的規則。許多文藝複興時期的畫家也表現出對這一課題的興趣,列奧納多·達·芬奇就在他的書中對此描述甚多。

與藝術中的所有科學知識一樣,有關比例的知識也解釋不了藝術中某些難以捉摸的東西,而難以捉摸正是藝術的重要本質。但這些科學知識能幫助一個人的作品達到較高的機械完美度,在這裏,一個人的藝術天性能得到充分的施展,比最初構圖時沒有利用科學準則更有可能取得成功。然而,不論你對規則的應用有多完美,不要忘了你仍需要講述生命,那些“震顫空間”,而在這點上科學幫不了你。

我們稱之為美的現象下隱藏著某些數學比例或關係,這種觀念自古已有,由於太過深奧,這裏就不展開敘述了。但毫無疑問,比例——不同部分間的定量關係以及與整體的關係,在藝術作品和事物留給我們的印象中起著重要作用,也應該成為設計作品時最應該考慮的問題。這些數學定量關係一直是學者們的興趣所在,他們經過煞費苦心的精確測量,發現了古代雕塑美的秘密。科學,通過揭示不同聲音及不同顏色是由光波和音波不同的波長所產生,因此可用數字量化地表示不同顏色及聲音,這無疑為思考美的話題開啟了一個全新的角度——與數學相關的角度。這種探詢,不論正在進行或已經進行,結果都將非常有趣。

但對藝術家來說,一串冷冰冰的數字有點嚇人,因為他們知道,整個畫作的生命力永遠不能用這種機械方法去表達。

這裏我們很感興趣的問題是:不同的定量關係,它們的比例大小是否與特定的情感相關聯,如同我們所知的線條和塊麵的不同布局與特定的情感相關聯一樣?抽象的比例對藝術來說是否有意義,就像我們所知的線條和塊麵的布局對藝術來說有意義一樣?這些問題很難給出明確的答案,而我隻能給出我自己的感受:我認為在某種程度上,它們有那樣的意義。

可以從我們關於統一與變化的兩種觀點來考慮比例。如果任何一幅畫或一個物體的所有比例關係能被分解成一種簡單的、易於理解的統一關係,寧靜和莊嚴的感覺就產生了。如果不同部分的比例變化是能明顯感覺到的,並且避免了眼睛將整個布局看成一個簡單的整體,充滿活力的不安頓感就產生了。換句話說,就像我們在線條布局中所知的那樣,統一代表著莊嚴,而變化代表著生命力的表達。當然物體的規模也與這點相關。也就是說,具有最莊嚴比例的狗窩永遠不能給我們宏偉寺廟的莊嚴感。在繪畫中,作品的規模並沒有如此重要,一幅油畫或素描畫能夠以很小的尺寸給人很大規模的印象。

最容易理解的比例是對半分——兩等分。這是最缺少變化,因而也是缺少生機的比例,隻在需要表達寧靜、遠離生活的效果時使用。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也總是在次要部分中加入變化,以便呈現活力。實際上三等分和四等分和所有的等分比例,都同樣容易理解,並在較低程度上具有與半分(兩等分)相同的特性。所以除非在需要遠離自然與生活的效果的極少場合下,否則應該避免比例的均等。自然界似乎厭惡均等,隻要有可能,從不產生兩件一樣的東西或是同一的比例。所有建立在均等上的體製(比如許多現代社會的體製)是人類的創造物,是機器製造時代的產品。這也體現出自然與機器的區別:自然從不產生兩件相同的東西,機器從不生產兩件不同的東西。

如果能夠生產出相同的個人元件,人類第二天就可以解決社會問題。但如果所有人都一模一樣,那麼存在的生機與樂趣又何在?生機與樂趣隻存在於變化之中。在比例中,與在生活中一樣,變化是活力的秘密。隻有當需要靜態的效果時,才抑製變化。建築中比例的均等更為常見,因為寧靜的靜態特性在這裏比在繪畫中更為重要。在所有圓柱排列一致的精美建築、大小和間隔距離相同的窗戶或不斷重複的同樣裝飾線條中,都能見到比例的均等。但即使這樣,最好的作品也允許一些變化,以免效果太過死氣沉沉。希臘山形牆外麵的圓柱越來越靠近彼此、並稍稍向內傾斜;不斷重複的窗戶、圓柱、裝飾線條的樣式本身也在進行無窮的變化。但是盡管建築中經常出現相同樣式的等距重複,大塊麵主要結構的分布中卻很少能觀察到比例的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