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距離
“不許胡說！我能救你……我一定能救你……”
趙雅芳不顧他的話，一把把他抱起衝進了雨裏。
就在這時，他們來的那條路上，卻忽然響起了一陣馬蹄聲。那馬蹄聲在雨裏聽來還如此雜亂，可知來的人一定不少。
“雅兒……快，快進山……”
趙雅芳也知道是追兵來了，一咬牙，抱著他往山上跑去。
山上沒有路，密密地長滿了大樹，趙雅芳在樹林中摸索著往山上爬去。不一會，便聽見不遠處的山下，追兵已經來到。他們在穀口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一眾人便往穀中奔去。
趙雅芳不敢停留，不斷地往高處爬，林間的雨都被樹葉遮擋，密密麻麻的也遮住了許多光亮，遮的這林間昏暗極了。
“雅兒……”
趙雅芳腳下一停，望向懷裏的人，隻見那黑紫已從後背蔓到前身，嘴唇也已開始發黑。
她深吸了一口氣，顫聲道：“別說話。等我甩脫了他們就帶你回上蘭城。”
“雅兒……放下我，你自己走……”
趙雅芳沒答話，咬了咬牙，又往上爬去。趙不改卻用力掙紮起來。
“放下我……”
“我有話說……”
“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趙不改提高了聲音，用力從她懷裏掙脫，她雙手不穩，被他一下子跌倒在地。
“你幹什麼……”話一出口，她的眼圈先紅了。
“我有話……告訴你。”
趙不改慢慢地挪了挪，身子靠在樹幹上，向她伸出手來。
她握住他的手，隻覺這隻手冰冷異常，她的心也冷到了極點。
“你自己走……我幫你引開他們……”
“要走一起走！”
“雅兒，我要你記住，一將功成萬骨枯，你一定要狠下心來……”
這正是戴玉鄰曾說過的話，也正是她的缺點。
“你必須走……記得替我們報仇……快走……”
趙不改鬆開了她的手，她還想再拉他，他卻猛然揮手：“快走！”
他的嘴唇抖了起來，她的心也跟著抖了起來。
“好……我走！”
她說走就走，奔出了兩步卻又站住，回頭望向他。
他的臉還像第一見到時那般削瘦，他的臉色黑沉，目光卻一如既往，冷峻中帶著對她獨有的溫柔。
這將是他們的最後一麵。
他要死了。
但在死前，卻要用盡最後的力氣再保護她一次。
趙雅芳咬緊了牙，腦中閃過的每一個念頭，都像一把錐子紮在心上。
她在心裏不斷地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麵，這是永別！
一顆眼淚，順著臉頰靜靜地滑落下來。她哭了。就在這一刻，她看見他也哭了。
他們互相望著，淚水和雨水混成一體，將彼此阻隔。
停了片刻，隻見他扶著樹，竟慢慢地站了起來。
“走！”
“好……”她帶著哭腔嗚咽起來，“我走，我走……”
趙雅芳咬緊了嘴唇，深深望了他一眼，轉身向山上爬去。
她走！
她一定要走！
她要活下來！
她要報仇！
趙不改靜靜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那眼淚終於決堤一般滾滾而下。
她走了，這一去前途未卜，而他卻不能再在身邊保護她了。
這是他的最後一次。
他還可以，最後守護她一次。
他的身子已漸漸地沒了知覺，他知道，時間不多了。林中的雨還在繼續，冰冷的雨滴讓他暫時清醒，他扶著樹，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去。
穀底是有人的。不是所有的殺手都追進了穀中，他們很快發現了樹林中的動靜。
隻聽一聲尖利的呼哨傳了開去，在穀中層層回響，那是殺手們在報信。
山穀深處很快有人呼哨回應。
殺手們得了消息，迅速往趙不改藏身的地方圍了過來。
他的四肢開始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這是中毒的跡象。他覺得累了，實在是走不動了。
趙不改靠著樹，慢慢地坐下來，眼前漸漸模糊，耳邊還能聽到林間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他把他們引到了這裏，她就有時間逃走。
但他實在沒有力氣，他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老天保佑，她一定要平安脫險。
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承諾，那一生一世的許諾，如今究竟是兌現了。
他到死也在惦念著她。
最後一刻，他的嘴角竟揚起了弧度，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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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一直在下，仿佛天也在悲泣一樣。
趙雅芳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她隻知道要一直爬，一直走，不能停下來。
她得活下去。
她就這樣一直走，翻過了一個山頭，又爬上另一個山頭。密密層層的樹林中，她不知道時辰，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就這樣一直不停地走。
直到雨停了，雲收了，到黃昏時候，天竟已放晴。
幽深的山林裏響起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她隻覺得雙腿已經沒了知覺，終於腳下一軟，跌倒在地。
夕陽的光芒斜斜地穿過樹林，在林間落下斑斑點點，山林中的一切竟是這麼安詳。
但她心裏卻清楚，這山林中暗藏著陷阱，暗藏著仇恨，暗藏著逃不掉的殺機。
從她拋下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明白，從今以後，這一切都要她獨自麵對。
他死了，但她卻要活下來，她要報仇。
趙雅芳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在心裏對自己默念了一遍：沒錯。她要報仇。
休息片刻，她要繼續往前走。
若是沒記錯的話，這山是南北走向，她從上了山就開始往東南方向走，此刻要是折向西南，說不定能走回上蘭城。
好在還有夕陽，不至於迷失方向。
她抬頭望了望晴起來的天，剛要邁步，卻隱約聽到不遠處有流水潺潺。
不知是本來山中的小溪，還是下了一天的雨彙聚成的，隻聽那水聲異常清脆，叫人忍不住想前去瞧瞧。或許順著溪水，很快就能下山。
聽著那水聲，走了沒多遠她便找到了那條小溪。清亮的小溪裏鋪著許多渾圓的鵝卵石，看來這是一條常年有水的小溪，因為下雨，水勢更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