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沈從文:半如信徒,半如閨密 (1)(2 / 3)

1925年初,丁玲和胡也頻走進了沈從文的生活,因為都是老鄉,又都是為求學而流落到北京來的,正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又都對文學有著濃厚的興趣,三個人很快便熟識了。這期間,丁玲和胡也頻因為感情等種種原因,在北京和湖南之間跑了幾個來回,沈從文則經人介紹,去熊希齡主持的香山慈幼院當了一名辦事員,可沒想到不久便因得罪了教務長而離開。

1926年,南方革命形勢一片大好,沈從文在北京的一些朋友已經南下,胡也頻當年在海軍預備學校的同學,也有不少去了南方,不少人勸他們也去,可三人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留下,一同搬進了漢園公寓。沈從文、丁玲和胡也頻,幾乎算是同步在文學上找到了自己的出路,這時候,丁玲開始醞釀寫短篇小說,胡也頻有了固定的稿費,沈從文也因徐誌摩等人的賞識,開始在《晨報副刊》上有了不少發表文章的機會。

因為共同的追求和愛好,沈從文和丁玲、胡也頻的友誼發展得很快,好到可以同喝一碗豆汁,有錢一起用,沒錢一起逛北海,同趨同步,形影不離,當然這樣密不透風的友誼,也為後來丁玲同沈從文的決裂,埋下了伏筆。好景不長,雲譎波詭的1927年到了,中國的局勢發生突轉,上海一躍而上,取代北京成為中國文化的中心,沈從文最初的北漂生涯也到了最後時刻。而後,沈從文經曆了一番上海遊曆,再回到北京時,已是30年代。那時的沈從文,不但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愛情,而且已經登堂入室,成為文化圈的一名“人物”,古老的北京城,向他敞開了另一扇門。

如果說,沈從文的北漂生活,是痛並快樂著,肉體上是消磨的,精神上卻是奮發的。那麼,沈從文的上海歲月,顯然不是那麼愉快的。因為上海,讓沈從文這個自稱的“鄉下人”,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都市,作為作家,他也隻是社會化文學生產的一個終端的製造商。文學的神秘氣質,被上海這座城市催逼殆盡。上海是先鋒的、激烈的、戰鬥的,也是商業的、多變的、高雅中包著庸俗的。

1928年的上海,雲譎波詭,但又充滿了活力。那時上海的天氣是“清明而溫暖”,有人說,“近年來自巴拿馬運河開通以來,常有一股暖流,來溫和我們這個東海之濱,所以上海現在地氣漸漸轉暖了,因為世界承平了二十年,於是環球一切事業,蓬勃發展。尤其是我們中華民國,地大物博,一向許多寶藏,都沒有開發,這幾年來,進步似飛的一般。”文人們像候鳥遷徙一般來到這裏。魯迅、郭沫若、茅盾、蔣光慈、巴金、梁實秋、徐誌摩、柔石、戴望舒、聞一多、丁玲……沈從文也來上海尋求生路,他把母親和九妹留在北京,隻身南下,先租住亭子間,然後搬去正樓大房。沈從文這時已經是一個職業作家,他無法離開出版而生存。政治中心的南移,促使上海的出版業前所未有的發達。而且,這裏還有租界,一個躲避審查和追捕的樂園。

大馬路、霓虹燈、夜總會、跑馬場、電影院、交易所、百貨公司,這些東西圍繞在沈從文的身邊,跳躍的,刺激性的,炫目的,與北平的溫婉沉澱大異其趣。上海是一片海,激蕩著海上風浪。沈從文的上海歲月是輝煌而又狼狽的,母親和九妹很快也來到了上海,作為家中唯一一個男人,沈從文的經濟壓力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為了生存,他別無選擇,就是寫,寫,再寫,小說、詩歌、戲劇、隨筆,各種類型都有所涉獵。寫完了,便以每本100元的價格,盡快賣給上海四馬路上的各種各樣的小書店。雖然他自己說“窮是嚇不了我的,有錢就用,無錢餓也盡它”。但窮,顯然是一股強大的助推力量,何況他母親還有病痛,且越來越深。沈從文僅僅用了一年多時間,便迅速讓自己的作品鋪滿了書鋪,現代、新月、光華、北新、中華、神光、神州等書店都出過他的書。書商們有利可圖,自然不吝讚美,他們稱沈從文為“天才”“名家”。沈成了多產作家,僅1929年,他就發表了40篇作品,首次寫長篇小說《舊夢》,首次寫童話小說《阿麗思中國遊記》,全年還出版了單行本小說《入伍後》《雨後及其他》十餘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