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張幼儀: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 (1)(1 / 2)

張愛玲說,每個男人生命中都會有兩個女人,至少兩個。一個是紅玫瑰,一個是白玫瑰。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粒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其實,張幼儀更像是徐誌摩生命中的黃玫瑰,她是他的守護者,不聲不響,默默耕耘、付出,打點好一切,她不做聖潔的女神,也不做熱烈的情人,她更像是一個妻——中國的、傳統的、精明能幹的妻。她離愛情最遠,離經營傳統家庭最近。

對於徐誌摩來說,林徽因是上升的,飄忽的,藝術化的,擺脫了煙火氣的,是翩若驚鴻的女神,踩著雲彩,在空中舞蹈,她腳底下匍匐著的全是她的信徒(在當時,她的信徒幾乎全是男人)。林徽因給他帶來了一種精神上的滿足,滿足了他對女性的全部想象。張幼儀卻是下沉的,穩固的,保守乃至於陳舊的,她是龐大的中國傳統女性裏的一分子,是賢妻良母之典型。她像大地,擁有著寬闊的包容。她才是真正的人間常態。但徐誌摩不懂得這一點。他也不想去懂得。他要活出的,是愛,是美,是自由,而非責任。

1920年秋天,倫敦,徐誌摩在林長民的客廳裏遇到了林徽因,他的心,仿佛立刻中了丘比特之箭。

1920年的冬天,張幼儀千裏迢迢來到了英國。徐誌摩是她的丈夫,她沒有理由不“夫唱婦隨”。她和徐誌摩在離劍橋不遠的沙士頓住,她發現徐誌摩每天早上都會匆忙出去,去理發店對街的雜貨鋪忙些什麼。後來她才知道,他隻趕著去收倫敦來的信,是一位美麗的女士寄來的。

萬裏赴英,張幼儀一無所獲。她本來是要來看住丈夫,但丈夫的心早已飛遠;她想要學一點西方的學問,可每天堆到她麵前的,隻有清房子、洗衣服、買吃的和煮東西這些事。她成了辛苦遲鈍的家庭婦女。徐誌摩和張幼儀的距離,在英國這個地方,拉得尤其遠。他喜歡的是文學、文化、藝術,林徽因和他談論的,多半也是這些,文學是他們倆的彩虹橋。可與張幼儀呢,徐誌摩則無話可說。在徐誌摩眼裏,張幼儀是觀念守舊、沒受過教育的舊式婦女,是個標標準準的“鄉下土包子”。她總試圖跟徐誌摩聊點什麼,可徐誌摩卻不給她機會。他隻冷冷回應:“你懂什麼?”“你能說什麼?”他們的關係,冷漠到冰點。徐誌摩對張幼儀的成見,根深蒂固。

張幼儀到底土氣不土氣?看她和徐誌摩的合照,她戴著大大的圓頂寬邊遮陽帽,自有一種誠懇老實式的端莊,說土氣有點過,她頂多隻能算老氣,但這大抵也是受生活環境影響所致,如果有機會,在時尚之都熏染幾年,我想她也會變得時髦,可徐誌摩等不到她蛻變。兩人結婚之時,張幼儀應男方要求,穿了紅白混合的粉紅色禮服,禮服有很多層絲裙,最外麵一層粉紅裙繡了幾條龍,張幼儀還戴了中式頭冠,亦土亦洋。 1920年,張幼儀去歐洲與徐誌摩團聚,他們曾去巴黎的百貨公司購物,徐誌摩幫張幼儀挑了一些外國衣服,相比之下,張從家裏帶來的服裝“全都不對勁了”。 衣食住行,“衣”字打頭陣,張幼儀在裝扮上的落伍,使得“洋氣”的徐誌摩頗不能接受了。晚年張幼儀說:“我不是有魅力的女人,不像別的女人那樣,我做人嚴肅,因為我是苦過來的。”她太硬氣,缺少一個女人應該有的柔軟度,她像是一株不開花的樹,那種美麗,不是一般人能欣賞的。

徐誌摩的這種“歧視”,幾乎是張幼儀一生的痛。後來,張幼儀開過服裝公司,出任總經理,涉足時尚業,最大的目的當然是為了賺錢發展事業,但其內心深處,恐怕不是沒憋著一股勁兒,當年的小腳西服事件對她的影響,延續良久。這裏麵大概是有一種可愛的倔強:說我土,我偏要引領時尚潮流! 她執掌的雲裳服裝公司,是中國第一家新式服裝公司,獨特的立體剪裁法,一改中式服裝扁平的狀貌,在上海灘風靡一時。服裝店開張的時候,徐誌摩和陸小曼曾前去祝賀,還拍了照片。

徐誌摩曾邀請過一位“明小姐”去他和張幼儀在劍橋的家中吃飯,這位明小姐頭發剪得短短的,塗著暗紅色的口紅,穿著一套毛料海軍裙裝,可她偏偏有一雙擠在兩隻中國繡花鞋裏的小腳。這讓張幼儀很震驚。事後徐問張對明小姐有什麼意見,張答道:小腳與西服不搭調。徐隨即尖叫:我就知道,所以我才想離婚!無論這一場景是徐有意或無意為之,在徐的眼裏,張幼儀永遠是落伍的(雖然張是大腳)。到了1921年的春天,徐誌摩和張幼儀的關係,到了一個生死存亡的關節點。

一麵是春暖花開,一麵是冰天雪地,徐誌摩對待林徽因和張幼儀,態度非常兩極化。到了1921年的夏天,為了贏得林徽因的愛情,徐誌摩下定決心,跟張幼儀離婚。盛夏,張幼儀懷孕了。徐誌摩非常反感,讓她去把孩子打掉。張幼儀說:“聽說有人打胎死掉的。”徐誌摩回答:“坐火車還有死掉的呢,難道就不坐火車了嗎?”愛情之火燒昏了頭,徐誌摩對張幼儀完全失去了耐心。離婚,張幼儀當初可能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離婚。作為一個傳統的中國女性,離婚對她來說,幾乎是最大的絕望與恥辱。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可在她的丈夫眼裏,她整個人的存在,都仿佛是個巨大的錯誤。徐誌摩離家出走了。張幼儀想到過死,但她最終還是勇敢地活了下來,南下巴黎,找她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