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4)(1 / 3)

無雙上了五彩馬車,車後跟著苻宇,他將會作為無雙的親隨留在魏國。他本是前秦皇帝苻堅的後人,算起來,姚萇竊國代之,應該是苻家的敵人。但他自小在宮中長大,眼裏心裏便隻有這個公主。家族的一切都已經離他而去,對於他來說,這個世界上唯有無雙是最重要的。

他也從未曾幻想過,能夠與公主結成連理。在他的心裏,無雙如同一個仙子一般,隻能遠遠地仰視,他從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但如今,無雙終於要成為魏國的皇後,他還是感覺到心裏的悲哀。隱隱閃過一絲念頭,以後公主就不再是屬於他一個人的了。

這念頭一閃而過,他大吃一驚,公主從來就不是屬於他的。

但公主的生命中會有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必將比他重要,這種想法使他黯然神傷。在過去的十幾年裏,除了皇上和太子,公主隻有跟他是最親近的。

可是這一次公主歸來後,她就改變了。她總是若有所思,靜靜地凝視著窗外的天空,她的神思似已遊離到一個不知名的所處。這使他驚慌,因為他感覺到公主已經離他遠去,如同是一片飄飛在白雲之間的飛花,任他如何努力伸手去抓,也沒有辦法抓住。

他所騎的馬便是公主帶回的那匹汗血寶馬。這馬本是不讓他靠近的,公主拉著馬兒私語了很久,他想公主是可以與這馬交談的。他分明看見那馬看著他時,眼中露出的不屑。

但馬兒終於還是勉強讓他騎了。這雖然隻是一件小事,卻也讓他欣喜萬分。公主連這樣的一匹好馬都願意讓他來騎,顯然還是待他與別人不同的。

因為馬車行得慢,而且公主也不能像是男人一樣日夜兼程地趕路,他們這一行人便走得很慢。所到之處,各州縣都已經風聞消息,有許多官員便在城外迎接。

這樣折騰了幾日,才走到姚秦的邊境,馬上便要進入魏國境內。

此地已經是在陰山之中,山勢頗為險峻,路是在半山腰上生生地開出來的。一邊是高聳的峭壁,另一邊就是懸崖。車騎行得很是小心,不敢有一絲怠慢。

苻宇看著周圍的地形,心裏有些不安,若是有人想對魏帝或者公主不利,在此地動手是最合適的。

他心裏才一動這念頭,忽聽有人驚呼道:“箭!”

他抬起頭,隻見從峭壁之下如同流蝗一般,射下許多箭來。他大驚,連忙抽劍在手,飛身掠到公主的車頂,將劍舞成一個光環,以免箭射入車內誤傷公主。

耳邊聽見許多侍衛“唉喲,唉喲”的慘叫,有些人被箭射中,便滾到懸崖下去了。

峭壁上也不知埋伏了多少人,箭射了一輪,剛停了一下,又是一輪緊射下來。身邊的侍衛越來越少,他們站在下麵,隻有挨打的份,根本全無還手之力。

苻宇心裏暗暗著急,若是崖上的人不停地射箭,他必然無法支持,隻怕公主會有閃失。

忽見車簾輕輕一動,似乎無雙正在裏麵掀起車簾。他大驚,叫道:“公主不要出來。”想要擋在車門之前,卻又苦於無法脫身。

忽見人影一閃,一個人飛身掠到車前,擊落車門前的箭矢,那人居然是拓跋嗣。

苻宇一怔,心道原來魏帝的身手這麼好。

無雙已經掀開車簾,她也不怕,向著崖上望去,道:“馬車不要了,我們趕快離開這裏。”

忽見一聲馬嘶,那匹汗血寶馬奔到車旁,它身上已經中了數箭,滿身浴血,但卻仍然如同飛龍一般矯健。

拓跋嗣抱起無雙,飛身上了汗血寶馬,伸手拉向苻宇道:“快上馬。”

苻宇大聲叫道:“一匹馬坐不了三個人,你和公主先走。”

拓跋嗣皺眉道:“叫你上馬就上馬。”他拉起苻宇的手,生生地將他拉上馬背。

馬兒長嘶了一聲,雖然身上負了三個人,卻如同一支離弦之箭般飛奔而去。三人一路沿著山路飛奔,隻聽崖上傳來呼喝之聲,似乎崖上的人發現三人逃跑,正在追趕。

那馬兒一口氣跑出了幾十裏,忽然兩腿一軟倒在地上。

三人從馬上滾落下來,無雙連忙跑到馬兒身前,見汗血寶馬躺在地上,雖然猶自睜著眼睛看她,鼻子呼哧哧地喘著粗氣,但顯然已經活不成了。

無雙心裏一酸,這馬兒自從離開燕國後便一直跟著她,連她最孤獨的時候都不曾離她而去,如今卻真的要離開她了。

那馬兒望著她,眼中居然流出幾滴眼淚。

無雙低聲道:“對不起,連累了你。你好好地去吧!我一定會為你超度,讓你來生不必再供人驅策,投胎到一個好人家,快快活活地過一輩子。”

馬兒也不知聽懂沒有,眼中的淚水不斷地流出來。

無雙跪在地上,隻覺心裏悲傷,似乎世界上的一切都不能使人再留戀。

拓跋嗣拉起她道:“快走吧,他們追著血跡就可以找到這裏來。”

無雙點了點頭,卻仍然一步一回頭,那馬兒仍然睜著雙眼緊盯著他們的身影,似乎不甘心就這樣被拋棄。

無雙走出幾步,忽然停住腳步道:“還是殺了馬兒吧!若是讓他們發現了它,隻怕會虐待它。”

拓跋嗣皺眉道:“隻是一匹馬,怎麼會有人虐待它?”

無雙搖了搖頭道,“就算他們不虐待它,讓它在這裏等死,受盡痛苦,也不如現在就殺了它好。”她抽出靴子裏藏著的一把刀,向著馬兒走過去。

那馬兒似乎知道她要做些什麼,眼中露出祈憐之色。

無雙手幾乎軟了,但她咬了咬牙道:“你是活不成了,我殺了你也是為了不讓你再受苦楚,若你想恨我,便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