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實上就是這樣。這個主意讓每個人——除了羅伯特——都非常讚同,最後他終於被安西婭的提議給說服了,她說他可以比別人多拿兩倍的錢。車房裏有一輛舊的雙輪馬車。他們想盡早去集市,所以羅伯特——他現在邁的步子超大,走得飛快——同意拉大家去,這對他來說就像早上用嬰兒車推著小羊羔一樣容易。小羊羔患了感冒,就沒法加入他們了。
坐在巨人拉的馬車上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每個人都覺得很享受,除了羅伯特和他們路上遇到的幾個人。這些人在路邊驚得目瞪口呆,安西婭是這麼說的。在貝南赫斯特外邊,羅伯特到一個穀倉裏藏了起來,而其他人去了集市。
集市上有秋千,有嘟嘟響著的旋轉木馬,還有射擊場和打椰子遊戲。西裏爾忍住了去贏一個椰子——或者至少去嚐試一下的衝動——走到一個正在給槍裝子彈的女人那兒,女人身後掛著一塊有許多玻璃瓶的帆布。
“歡迎光臨,小紳士!”她說,“一分錢射一次!”
“不了,謝謝你,”西裏爾說,“我們是為了做生意來的,不是來玩的。這兒的老板是誰?”
“什麼?”
“老板——這兒的頭——這個遊樂場的老板。”
“在那兒,”她說著,指向了一個穿著髒亞麻外套的很結實的男人,他正躺在陽光下睡覺。“不過我奉勸你最好不要突然叫醒他。他的脾氣很不好,尤其是在這麼熱的天氣裏。趁等的功夫打一槍吧。”
“這件事很重要,”西裏爾說,“他會收入不菲的。我覺得要是我們走了他會感到遺憾的。”
“哦,如果是關於他掙錢的事,”那個女人說,“沒開玩笑吧?是什麼?”
“一個巨人。”
“你在開玩笑吧?”
“過來看看嘛。”安西婭說。
那個女人懷疑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把一個穿著破爛襪子的女孩叫過來,她穿著髒兮兮的白色裙子和棕色外套。女人留她在那兒看著“射擊場”,接著轉身對安西婭說:“好吧,趕緊的!但要是你們在開玩笑,最好實話實說。我本人雖然像牛奶一樣溫和,但我丈夫比爾可是個可怕的家夥,而且——”
安西婭把她帶到穀倉。“這的確是個巨人,”她說,“他是個巨人男孩——穿的外套跟我弟弟一樣。我們不把他帶到集市上是怕別人總盯著看,而且他們看的時候好像都呆住了。我們覺得也許你可以通過展覽他來收錢,如果你願意你還可以付給我們錢——不過要付的可不少,因為我們向他保證過,他得拿雙份。”
那個女人含糊地嘟噥了幾句,孩子們隻能模模糊糊地聽見“老天”、“瘋了”還有“傻子”之類的,他們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個女人抓住安西婭的手,而且抓得很緊,安西婭擔心要是羅伯特走了或者變回原來的大小了該怎麼辦。但她知道沙精的魔力確實是要等太陽落山才失效的,不管中間會給人帶來多少麻煩,而且她知道羅伯特變得這麼大是不喜歡一個人亂走的。
他們來到穀倉,西裏爾叫道:“羅伯特!”幹草裏一陣響動,羅伯特鑽了出來。他的手掌和手臂先露了出來,接著是腳和腿。那個女人看到他的手時叫道:“嗬!”看見腳以後她又叫道:“天啊!”等到羅伯特巨大的身軀終於慢慢顯露出來以後,她長吸了一口氣,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來,比之前說的似乎正常了不少。她開始說他們聽得懂的話了:
“你們要多少錢?”她激動地說,“開個合理的價吧。我們有一輛特別的大篷車——至少我知道哪兒有一輛合適的二手車——原來是一頭小象的,它死了。你們展出他要多少錢?他很笨吧?巨人通常都是這樣——雖然我從沒見過——不,從來沒有!你們要收多少?馬上定下來。我們會像對待國王一樣對待他,給他最好的食物,還會給他適合公爵睡覺的床。他一定是瘋了,不然怎麼會讓你們這些小孩拉來拉去。你們到底要收多少錢?”
“他們什麼也不要,”羅伯特生硬地說,“我不比你傻——這我可不懷疑。我答應你今天展覽我,如果你給我——”他對自己開出的高價猶豫了一下——“如果你給我十五先令的話。”
“成交。”那個女人說道,速度快得讓羅伯特覺得對自己不公平,應該要三十先令的。“那過來吧——去找我的比爾——這下我們可以定下這一季演出的價格了。我敢說你一周能掙兩鎊呢。來吧——請盡量縮小點兒,看在老天的份上!”
他沒法縮小,周圍很快聚集了一群熱情的圍觀者。在他們的簇擁下,羅伯特來到集市的草地上,踏過折斷的枯草進到最大的一個帳篷裏。他爬了進去,那個女人去叫他的比爾了。比爾就是那個正在睡覺的大個子男人,他被叫醒了很不高興。西裏爾從一條縫隙往裏看,看到他皺著眉頭,晃了晃沉重的拳頭和暈乎乎的腦袋。那個女人講得很快。西裏爾聽見了“哎呀”和“絕對是最大的賣點,過來看啊”之類的話,於是他也開始覺得十五先令太少了,這感覺跟羅伯特一樣。比爾沒精打采地走進帳篷。當他看到巨大的羅伯特時,他說得很少——“真是見鬼!”這是孩子們後來能記起的話——但他立刻拿出了十五先令,主要是由六便士硬幣和銅子兒組成的,並把她交給了羅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