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宗愛新覺羅·皇太極
楔子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鍾鼓樂之。
《詩經》是綿延在三千年文明長河中最早的詩歌集,《關雎》是這古老詩集的第一篇,也是迄今最早的情歌。這首質樸的情歌一唱三歎,於是,一個情竇正開、愛意正濃而求之不得的多愁情郎就出現在我們麵前:那是一個暮春,午後的陽光明亮而溫柔地灑下來,不遠處的河麵上閃爍著千萬點金光。沙洲上鳥兒成雙,悅耳的鳴叫讓人陶醉。十七八歲的少年郎望著河畔,那窈窕動人的采荇女孩已經開啟了他的心門。從此,他茶飯不思,寢食不安。用鍾鼓向她示好,用琴瑟取悅她,卻猜不透她的心意……少年郎心有所許,心亂如麻,這真切樸實又不逾矩的純淨愛意讓人深深感動。從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成了萬古向往、服膺的純美理想,讓多情的人們流連吟詠不絕。
1636年,後金崇德元年,在東北的上京城中,巍峨偉岸的男人望著剛剛修建好的宮殿,他身邊的女子讓他想起了這首古老的情歌。於是,這座新建的宮殿被取名為關雎宮。不久,上天就在這座宮殿中導演了一場癡情兒女“求之不得”的無限情事。
一、晚來疏梅沁人香
在愛情的領域裏,最為人們所稱道的是“另一半”理論:據說在久遠的蠻荒世界,男女是合為一體而存在的。他們一起生活,共同勞作,和諧相處,度過了很多年。後來不知為了什麼,天神用利刃將他們一分為二。從那以後,每個人一出生,就注定要為另一半而尋尋覓覓,曆盡悲歡。
經過人世滄桑的淘洗過後,對於類似的說法,我一直保持著倔強的懷疑。我想,沒有什麼另一半,就算有也不一定在相同的國度,甚至不在相同的時間降世。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說的就是後者。但在漫漫曆史中,總有些離奇的邂逅,然後上演出百轉千回的情事,讓我忍不住懷疑自己的倔強。大約五百多年前,在寥廓的東北大地上,愛新覺羅·皇太極初見孛兒隻斤·海蘭珠就是如此。
那是1634年,大約是金風玉露的十月。秋風從遙遠的山嶺間呼嘯而過,穿林打葉,萬壑有聲如猛浪。後金國盛京城中的大樹巋然屹立,焜黃的葉子如枯蝶翩翩,千萬般不情願地落下,鋪了一路。城門慢慢開啟,落葉在馬蹄下飛舞,一隊人馬風霜撲麵,漸漸駛入城中。
三天後的清晨,一名女子被領進皇太極的宮殿,跪拜這後金國的天聰大汗。皇太極端坐在大殿之上,望著遠處的女子從晨霧中款款而來,環佩叮咚,秋風滿頭。這山中而來的漢子,有橫掃千軍、立馬萬丈的氣概,又有笑傲沙場、雄霸遼東的經曆。而此刻他的心跳如呼出的白氣般,不斷地噴薄而出,一瞬間竟似乎化成了一股激蕩的暖流。
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卻注定了他們一生的生死情緣!
這個孱弱的女子來自科爾沁草原,是蒙古孛兒隻斤家族的一員,名叫孛兒隻斤·海蘭珠。
明代後期,蒙古分裂為漠西厄魯特蒙古、漠北喀爾喀蒙古,以及漠南蒙古。科爾沁草原的孛兒隻斤家族本是漠南蒙古中一支重要的勢力。早在漠南蒙古大汗林丹汗在位時期,為了保證孛兒隻斤家族的利益和地位,容姿出眾的海蘭珠就被當做禮物送往林丹汗身邊。那時的海蘭珠大約是豆蔻搔頭二月初的美好光景,卻要遠離科爾沁草原,為了家族的生存來到一個陌生男人身邊。
林丹汗威震大漠,他身邊的女子如雲。縱是顏色殊麗,嬌柔憐人,海蘭珠那多情的年華隻在西風冷帳中慢慢挨過。十載流年似夢,可憐空負這佳人月容。
1626年,後金大汗皇太極即位,逐漸開始與林丹汗展開漠原爭霸。經過三次大的戰役,1634年,林丹汗大敗,逃亡青海打草灘,不久病死。這次戰役改變了華夏大地上的政治格局,影響了整個中國半個多世紀的曆史。而對於那個叫皇太極的男人而言,戰爭的意義更為重大,因為它幾乎改變了他的後半生,隻因戰爭的勝利為他帶來了一個女人。
林丹汗身邊的女子風雲流散,青春不再的海蘭珠再次回到了闊別多年的科爾沁草原。那一天,她已心如枯井。可惜,命運又一次和她開了個玩笑。一塊巨石落入她的心井,激起了旖旎不迭的浪花。半年後,默默無言的海蘭珠被兄長吳克善攜至盛京,來到了另一個陌生男人身邊。一晃十多年,眼前境況堪如昨。隻是沒有想到,她這朵錯過東風未開放的疏影倩梅,為這個陌生男人,著實傾力綻放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