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斯蒂芬娜下班時,聽到警笛尖嘯。納粹軍隊包圍了一所房子,拉出了幾個恐懼萬分的猶太人和藏匿他們的波蘭人,他們被推到牆邊。“放!”納粹軍官一聲令下,槍彈穿透了受害者的身體。
斯蒂芬娜注視著血淋淋的屍體,頭暈目眩。一連幾個星期,她都無法入睡。一天夜裏,她步履艱難地走回家裏,尋思著自己到底還能支撐多久。
她一進門,見約瑟夫和其他人正在和海倫娜玩捉迷藏。孩子追逐著,眼睛發著光,快活地大叫:“我逮著你了,約!”
“這些人是我的朋友。”斯蒂芬娜心裏默默地說,“我不能拋棄他們。”
幾個月過去了,和風送暖,如絲的春雨飄灑在普熱米什爾的大街小巷。一天,窗口的守望者突然發出警報:“納粹往這邊來了!”逃亡者們連忙爬上閣樓。
斯蒂芬娜開了門。一個軍官簡短地命令道,她必須在兩小時內搬走。部隊在街對麵設了一家醫院,要她騰出房子給護士住。
納粹走後,斯蒂芬娜和約瑟夫商量對策。約瑟夫說:“你和海倫娜得馬上離開,到鄉下去躲一躲。”
“那你們怎麼辦?”
“和他們拚了!”他回答。
斯蒂芬娜凝神靜氣,心中默默祈禱。好像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告訴她:“不用走,沒什麼可怕的。送你的13個人上樓。打開窗戶,就像你要留下的樣子開始打掃,邊幹活邊唱歌。”
斯蒂芬娜平靜地對約瑟夫說:“帶大夥上樓去,我不離開你們。一切會好起來的。”然後,她和海倫娜打開窗,著手進行春季大掃除。
納粹軍官很快又回來了。他說:“你不用走了。我們隻要一個房間,給兩個護士住。”
他們又逃過一劫。但危機還沒有完全消除,他們將不得不和兩個德國人在同一片屋簷下生活。約瑟夫讓斯蒂芬娜相信:“我保證她們來時,大夥不出聲。”他答應毫不懈怠地保持警戒。
兩星期後,護士搬了進來。她們白天大都待在醫院,但到晚上,常常把德國士兵帶回來,在臥室裏熱熱鬧鬧地聚會。
恐懼和不安攫住了逃亡者。一天下午,兩個護士回來很早,跟著來的是兩個帶槍的士兵。四個人低聲談論著,突然,一個護士爬上了通往閣樓的梯子!
躲在假牆後的約瑟夫聽到腳步聲,立即發出警報,每個人的行動都仿佛一下子凝固住了。約瑟夫透過小孔,看見樓梯頂端冒出了一個金發腦袋。那個護士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閣樓,很快就退了下去。不一會兒,四個德國人離開了屋子。大家又經曆了一次性命攸關的考驗。
過了幾天,新的麻煩又來了。德方管理人宣布,工廠準備拆散,遷往德國。斯蒂芬娜沒有了薪水。
大家隻好拚命編織。一件毛衣掙來的錢僅夠他們三天的口糧。市場的毛線供應也沒保障。他們成日在饑餓中挨過。
一天,護士們氣急敗壞地從醫院衝回來。白膚金發的那位向斯蒂芬娜喊道:“我們要回德國了。你得和我們一起走,病房需要一個傭人!”
災難接踵而至。約瑟夫害怕斯蒂芬娜要是不走,德國人什麼都幹得出來。他再次提出拚死一戰。斯蒂芬娜搖了搖頭。
她開始收拾行李,給海倫娜穿上最好的衣服,滿心歡喜地告訴護士她多麼盼著離開這兒。車開來了,護士們爬了上去,司機按著喇叭催促斯蒂芬娜。但她磨磨蹭蹭,突然叫道:“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走了!”
護士們大聲威脅著,但是等得不耐煩的司機把車開走了。斯蒂芬娜笑了。她回到屋裏,伸出雙臂擁抱約瑟夫。“如果她們硬要我走,我會揍她們。”她說。
一天早晨,望風的約瑟夫大叫:“德國人要走了!”
三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德國士兵耷拉著腦袋灰溜溜地走過塔特斯卡大街。這是逃亡者最後看到的納粹形象。
13個逃亡者終於確認自己安全了。他們衝下閣樓,湧上了大街。約瑟夫又笑又叫:“德國佬滾蛋了!”
塔特斯卡街3號的居民們互相擁抱,每張臉上都掛著愉快的笑容。約瑟夫緊緊地擁抱了海倫娜,然後久久地擁抱著她的英雄姐姐。
1945年戰爭結束後的幾個月,約瑟夫向斯蒂芬娜求婚。斯蒂芬娜逗他:“你說隻待一個晚上,現在想待一輩子了?”
1961年,夫婦倆移居美國。約瑟夫在波士頓郊區開了一家牙科診所,他們生了一兒一女。海倫娜也結婚了,她當了醫生。2001年,斯蒂芬娜和約瑟夫參加了美國華盛頓的“二戰浩劫紀念館”落成儀式。出席這一儀式的有以色列、波蘭、美國以及其他一些國家的政府首腦。紀念館提醒人們:在最邪惡的時期,人們能忍受痛苦,也可以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