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戚夙容將芊彤之事大略地和父親提了一下,隻說她跟了陳化,以後再也不會回戚家。
戚父聽罷,並未震怒,對於妾侍,他向來不上心,隨時可棄。隻是作為男人,自己的女人跟了別的男人,總歸會有些不悅。這幾天,他都陰著一張臉,直到童生試放榜。
夙寶果然榜上有名,位列第九,正式邁出了仕學的第一步。家人為他辦了一桌宴席,並未鋪張,隻是邀請了莊俏娥等幾位親友來家中聚了一聚。
許琛特意放了夙寶三日假,戚夙容決定趁此時機去英書閣抄錄書籍,安神靜氣,做好迎接風浪的準備。
從她決定篡改密旨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走出了最危險的一步,隻要密旨落在皇上手中,接下來會有怎樣的變故無法預料。戚夙容之所以敢冒險,因為戚家乃世族,皇上可以充沒戚家的家產,卻不能公然滅其族、除其名,除非戚家犯了謀逆大罪。另一個原因便是,戚家如今勢單力薄,又失去了先王的密旨,對朝局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戚夙容不擔心皇上下死手,卻不得不防他的“遷怒”。但無論如何,她都認為此次冒險是值得的,隻要渡過了這一關,待九皇子返京,戚家將徹底脫出權利鬥爭的暴風中心,偏安一隅,但依然可以搭上曆史潮流的順帆船,扶搖直上。
戚夙容來到書閣中,挑選了幾本書冊整齊擺放在書案上,然後拿出筆墨紙硯,開始專心地抄寫。
“封大人,這邊請,書閣就在這邊。”一名老奴將封湛領到書閣,恭敬道,“您請進,需要什麼書籍,您可自行挑選。”
封湛點點頭,緩步走入書閣。自從與那名少年聊過之後,他便萌生了將異域風土人情整理成書的打算,故而此次特意來英書閣借閱幾本風物紀事書籍以做參考。
剛踏進書閣,封湛一眼便看到那名正在隔間書案抄書的少年。他眼睛一亮,臉上不自覺露出喜色。
少年對他的到來毫無所覺,隻顧專注地書寫。“他”坐姿端正,頭部微垂,露出修長的頸項,表情沉靜,氣質如初見時一般,清雅脫俗。
這名少年總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一見到“他”便忍不住想要親近。
封湛看得出神,不自覺呆站了許久,連有人靠近亦全無所覺。
“這不是封大人嗎?”季雲的聲音打斷了封湛的凝思,他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正在抄書的戚夙容。
“季兄。”封湛朝他點點頭。
“封大人。”季雲身後的孫俊軒和黃徵一一上前見禮。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戚夙容注意,她放下筆,起身拱手道:“封大人,季兄,孫兄,黃兄。”
“難得見你出現在書閣啊。”孫俊軒走過去笑道。
“正好有閑暇,便過來抄幾本書。”
孫俊軒翻了翻書案上的書籍,隨意問道:“可是在為幾天後的會試做最後的準備?”
戚夙容笑了笑,沒有回話。
“《通鑒紀事》、《古文辯疑》、《四書稗疏》……咦?全是策論學說?”孫俊軒笑道,“卓學弟對策論頗有心得?”
“以凡之資質閱曆,有何心得可言,隻是隨意翻看罷了。”
“此次會考的考官據說全部換了新。”季雲道,“不知考題內容是否有所變動。”
孫俊軒看向封湛,問道:“不知封大人可有消息?”
封湛搖頭笑道:“我向來不怎麼關注過科考。”
孫俊軒略有些失望。
黃徵開口道:“無論考何內容,總脫不了詩詞歌賦和經史子集,隻要我們平日勤學苦讀,考試盡力,最後成與不成便看天意了。”
“此次會考可能會棄詩詞歌賦不考……”戚夙容不自覺說出這句話,但很快又意識不到,收住了口,不過她的話已經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此話怎講?”孫俊軒問道。
封湛也好奇地看向“他”,連自己這個常在朝中走動的人都不知道,“他”又從何得知?
“呃,我胡亂猜測而已,諸位不必當真。”
“胡亂猜測也應有其根據。”季雲道,“卓學弟何以做出這種猜測?”
“是啊。”孫俊軒亦接口道,“若是棄詩詞歌賦,會考又將會主考什麼內容呢?”
黃徵的視線落在書案上的書冊上,吐出四個字:“經義策論?”
眾人臉色微驚,全都將視線集中在戚夙容身上,以求明白。
戚夙容笑道:“我可什麼都沒說。”
但這句話卻是什麼都說了。
“你如何能確定?”季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