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夙容打量眼前這名男子,年約四十上下,雖是一身差役的打扮,但目光精銳,氣勢不俗。他雙手疊於身後,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戚夙容打量此人時,對方也在打量她。曾經高高在上的世家嬌女,如今身著囚服,不施粉黛,長發隨意束起,身子纖細得如柳絮一般,身上帶著斑斑血跡,牢房中彌漫著一股異味。別說如她這般的千金小姐,便是普通女子,怕也受不了這汙糟的環境。然她卻不驚不懼,蒼白的臉上始終保持著一分寧靜。
“你便是戚朔的女兒戚夙容?”男子開口問道。
“正是。”此人一出口,戚夙容便肯定他並非真的差役,敬天府上下,沒有人不知她的身份,斷不會再問這個問題。
“不知這位差大哥找小女子有何貴幹?”戚夙容坐在草席上並未起身。
“我今日奉皇命而來,要問你幾個問題。”
戚夙容目光微閃,手指忍不住捏了捏衣袖:“皇命?小女子隻是一介平民,不知皇上有何問題想問罪女?”
“你不必裝傻。”男子哼笑道,“那件東西從你手上得來,你早該料到會有怎樣的後果。”
“大人何處此言?請恕罪女駑鈍,不解其意。”
男子笑了笑,問道:“聽說你是因為毒害曹家公子才被判入獄的?”
“是的,但罪女是冤枉的。”
“是嗎?若曹祥的眼睛真的瞎了,你的罪名怕是永遠也洗不掉了吧?”
戚夙容猛地抬頭看向他。
男子環視一周,又道:“周篤判了你五年,但你可知坐牢究竟是何滋味?以為隻是像現在這般,受點皮肉之苦?”
戚夙容沉默不語。
“平常勞役倒不算什麼,但獄卒私底下的齷齪事,怕是你想象不到的。”男子淡淡道,“特別是像你這般年輕貌美的女子,別說五年,便是五天,亦能讓你生不如死。”
戚夙容咬了咬唇,臉色蒼白道:“大人有問題盡管問,罪女定知無不言。”
男子見她害怕,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說道:“我乃皇上的親衛,你藏的那件東西已經落在皇上手上,所以你最好實話實說。”
戚夙容麵露慌色,伏身道:“戚家已然敗落,再無依仗,如今隻求偏安一隅,遠離朝政。還望大人能回稟皇上,請皇上饒恕戚家,一切罪責由罪女一人背負即可。”
“由你一人背負?”男子嘲弄道,“你背得起嗎?戚朔私藏如此重要的密函,皇上就算判他一個逆反之罪亦不為過。”
“大人,此事家父並不知曉。”戚夙容保持伏身的姿勢,回道,“信函一直由罪女保管。”
“什麼?”男子用銳利的目光直視她,“如此重要的事情他怎會不知?你立刻給我如實道來。”
“是。”戚夙容緩緩道,“不知大人可記得先皇在世時,罪女曾在禦前為先皇彈過一次琴,有幸得先皇讚譽,贈與一對如意珠,那封信函便藏於盛放如意珠的錦盒中。”
“此言當真?”
“不敢欺瞞。”
“你當時不過八、九歲,先皇為何會將信函交給你?你發現信函後又為何不交給你的父親?”
“大人,先皇禦賜之物,一向由家父保管,罪女很少接觸。”戚夙容穩了穩心神,繼續編慌,“家父若是細心之人,必然很快便能發現信函的存在,但他素來對寶物不上心,隻會按照規矩將寶物妥善收藏。直到兩年多前,罪女在練琴時偶然想起此事,才從家父那裏求來那對寶珠,從而發現了那封信函。”
“兩年前?你為何不將此事告訴你的父親?”
戚夙容歎道:“大人,家父的脾性,你應該有所耳聞,他或有殺敵之勇,卻不懂為官之道,這些年,不知得罪了多少權貴。戚家如今隻是被抄沒了家財,若參合權力之爭,怕是會招來殺生之禍。故而罪女自作主張,將信函之事隱瞞下來,隻求家人平安一生。”
“哦?”男子不置可否地看向她,“那你為何不直接將信函燒毀?”
“罪女亦想過將其燒毀。”戚夙容語氣平定道,“但,此物畢竟是先皇所賜,若日後被有心人當作攻訐的把柄,戚家怕是難逃罪責,故罪女才會大膽將它留下,不想仍是粗心大意,被皇上所得。罪女隻求皇上寬恕,莫要降罪於我的家人。”
“哼,無知婦孺,亦想欺瞞皇上?”男子冷冷地盯視著她。
“大人說得是,罪女確實無知。”戚夙容低頭垂淚,一臉頹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