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此處已經住了四月有餘,手指上的傷基本複原,隻是已不複從前的靈活,連一件衣服都縫補不好,更別說繡花了。她如今一無是處,隻能給救了她性命的雲遊子師傅做些粗活,以作報答。本以為日子就這樣過了也就過了,誰知這天,雲遊子從屋裏拿出一支嗩呐和一把琵琶,笑著對她說:“戚戚,走,隨老頭去一趟趙家團。”
“戚戚?”戚夙容疑惑地望著雲遊子,“叫我?”
“當然是叫你,你不是姓戚嗎?”雲遊子擺手道,“好了,趕緊走吧,別讓人等急了。”
戚夙容拿著嗩呐,一頭霧水地跟在雲遊子身後。
她手上這把嗩呐,明顯已經有些年頭,上麵斑斑點點,很懷疑它還能吹出正常的聲音。雲遊子為何給她一支嗩呐?這種民俗樂器,她根本不會吹奏。
走了大約兩刻鍾,雲遊子帶著她走進一個大院,裏麵三三兩兩地聚著數十名衣著樸素的鄉人。他們有些正在聊天,有些正在擦拭樂器,有些則在練習奏樂。
“老神仙您終於來了。”一名身材發福的中年男子走過來,恭敬地行了行禮,笑道,“快請進,大夥都在等您呢,咦?這位婦人是……”
“哦,你們不是說確認嗎?”雲遊子指了指戚夙容,“我帶她來湊個數,她姓‘戚’,你們叫她戚戚或戚娘子都行。”
“太好了,戚娘子,有請。”中年男子將兩人迎了進去,一一給眾人介紹。
眾人都很熱情,並未對戚夙容的到來表示奇怪,招呼過後,便開始練習樂曲。他們半個月後要給鄰村一個大戶表演節目,需要合奏三首新曲。樂團的樂師一共才五人,其他多是學徒,無法演奏全場,故而班主才特意請來了雲遊子。
戚夙容坐在旁邊,聽他們研究樂譜,然後由幾人先行演奏了一曲。
戚夙容在琴藝方麵有過人的造詣,聽上一次,便已記下了曲調,但是……望著手中的嗩呐,她有些無語。
雲遊子兀自合著拍子,彈著琵琶,似乎完全沒考慮過她到底會不會吹嗩呐的問題。
戚夙容素來心高氣傲,雖然落魄至此,潛意識中也不願被人看輕。她默默觀察另外一名吹嗩呐的樂師,偷偷學習他的吹奏技巧。半天下來,她一直旁觀,完全沒有加入他們的演奏,其餘人雖不曾多言,但看她的眼神透著幾分疑惑。練習結束,眾人便各自散去。
雲遊子似乎忘記了有她這個人的存在,直到回家都沒有與她說過話。但見他輕鬆愉悅的表情,顯然並無絲毫惱怒之色。
“雲遊子師傅,為何要帶我去樂團?”戚夙容忍不住問道。
“讓你一個人待在家裏,老夫不放心。”
“我傷勢已經痊愈,有何不放心的?”
“老夫擔心的不是你的傷勢,而是家裏的寶貝,誰知道你會不會趁老夫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帶走?”
“……”這屋裏最值錢的恐怕就是那把粗製琵琶,她到底得有多缺錢才會偷?
“可是,我根本不會吹嗩呐。”
“哈哈,沒事,你不會吹,丟臉是你,不是老夫。”
“……”順了順氣,戚夙容又道,“我會彈琵琶,可否與您換一下樂器?”
“琵琶乃老夫最愛,你想跟老夫爭?”雲遊子立時吹胡子瞪眼。
“……”
“你就安心吹你的嗩呐吧,別想落跑啊,老夫還等著看你如何濫竽充數呢?哈哈哈……”
“……”真想敲他一嗩呐。
吃過晚飯,戚夙容拿著嗩呐坐在院子中發愣,片刻後,她舉起嗩呐,試探性地吹了幾下。或許是有些排斥,她吹出來的聲音,就如幽魂過境一般令人背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