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出聲搭理,也沒有任何的表示,這般漠然的態度令伊爾根覺羅氏有些不滿,她那雙精致的柳眉微蹙了起來。“福晉為什麼不說話,是看不起我嗎?”
果然,我那天不去喝伊爾根覺羅氏敬的茶傷了她的顏麵,我隻是不說話而已,她卻已經沉不住氣,開始質問我了。
“側福晉,福晉不是這個意思。”一旁的巧月急忙開口替我辯解,側福晉正當寵,惹毛了她,巧月怕我會吃虧。
伊爾根覺羅氏側頭,冷冷地看了巧月一眼,斥道:“這兒哪有你插嘴的餘地,你算什麼東西!”被我輕待的惱怒正無處發泄,巧月恰好撞到了刀口上,成了無辜的犧牲品。
“巧月的確不是東西,她是我的貼身丫鬟,你有意見嗎,側福晉?”我緩緩開口,話音特別在“側福晉”的“側”字上加重,提醒她的身份。我是十四的嫡妻,就算我失了寵,隻要我一天沒死,還霸著嫡福晉的位子,就輪不到她一個側福晉在我的地方放肆。
伊爾根覺羅氏麵色一僵,臉上露出難堪和尷尬,但隨即,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朗聲道:“福晉別生氣,聽說福晉身子不好,要是氣壞了身子,我可就罪過了,今兒我過來隻是想看望福晉,給福晉請安,您知道的,再過些日子,即便我有心想來看福晉,我身子的狀況也不允許了。”她一邊說著,柔弱無骨的纖手一邊有意無意地在自己的腹間輕輕摩挲著。
我淡淡地笑了,為伊爾根覺羅氏幼稚的炫耀舉動。“十四爺的嫡福晉也就是長著一張嘴巴,兩隻眼睛的凡人,既不是天上的仙女,也不是吃人的妖怪,沒什麼特別的。倒是側福晉,有了身子的人還親自過來一趟,真是煩勞了,既然側福晉這麼用心,我也不好意思不提醒側福晉一句,這肚子裏的寶該藏著的時候還是要好好藏著才是,萬一累著了身子,又或者因為自個兒不留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吃了什麼不該吃東西,把肚子裏的那塊寶不小心給折騰掉了,那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目光落在伊爾根覺羅氏尚未隆起的小腹,我唇畔的笑意更深。“巧月,你怎麼做事的,難怪側福晉要說你,側福晉來了這麼久,連一杯茶水都沒端來,去,給側福晉沏杯熱茶,記得,這是給側福晉的茶,要好好伺候。”
伊爾根覺羅氏一下子慘白了臉,那纖細白嫩的十指不覺絞得死緊。“福晉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側福晉克服不便來看我,我隻是給側福晉提個醒罷了。”我笑容淺淡。“人生充滿了意外,不是嗎?”
巧月端來茶,請伊爾根覺羅氏享用,然而,伊爾根覺羅氏瞪著托盤上冒著白霧的深色茶湯,抿緊了唇,遲遲沒有接過。
“側福晉為什麼不喝,是看不起我嗎?”看著伊爾根覺羅氏臉色變得越加青白,我笑問。
“福晉說的是哪兒的話,我怎麼可能會看不起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強扯出一個笑容,伸手接過茶盞,她托著茶盞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這茶是養生茶,是當初我懷孩子的時候,太醫院專門調配的,側福晉如今有了身孕,喝這茶正好。”我說道。
伊爾根覺羅氏瞪著手中的茶,仍是沒有喝。
“茶要趁熱喝,涼了就失去了功效,側福晉快喝吧。”我熱絡地催促道。
熱茶冒出的白霧漸漸轉淡,卻還是不見伊爾根覺羅氏有喝的跡象。
忽然,聽得“嘭”的一聲,隻見伊爾根覺羅氏重重地將茶盞放回托盤上,像是躲避什麼毒蛇猛獸似的,而茶盞裏的茶湯因為她過度的力道撒了出來。
“福晉還在調養身子,我打擾了那麼久,也該告辭了。”她努力維持著平穩的語調,但那略顯急促的呼吸還是泄露了她內心的恐慌。
她站起身,朝我深深地福了一下身,領著隨她一同前來的兩名婢女,腳步匆忙地走了。
我露出無奈的笑,端起被伊爾根覺羅氏撒了大半的茶,放到嘴邊輕啜了一小口,自言自語道:“不就是一杯八寶養生茶麼,至於怕成那樣麼……”看剛才伊爾根覺羅氏緊張的樣子,她是真的害怕我在茶裏下了什麼藥,弄掉她肚子裏那塊寶貝疙瘩,所以,關鍵不在於茶本身,而在於她膽怯的心虛。
“福晉,茶涼了,喝了對身子不好。”巧月從我手裏拿走茶盞,不讓我喝別人不喝的冷茶,重新沏上熱的遞給我。
“福晉不是菊夫人,她不該小瞧福晉的。”瑞珠說道。菊芳是舒舒覺羅氏的閨名,由於她是十四的小妾,至今沒有封號,皇子府裏的仆人都以菊夫人相稱。
聽聞瑞珠的話語,我的嘴角不由得揚起一抹苦笑。
我不需要伊爾根覺羅氏高看或是小瞧我,我隻是有點失望。伊爾根覺羅氏美則美矣,但……
舒舒覺羅氏爭不過伊爾根覺羅氏我尚能理解,可是我不明白,除去容貌,伊爾根覺羅氏還有什麼能讓十四寵愛到令舒舒覺羅氏憤懣不平的程度。倘若我今天見到的伊爾根覺羅氏是一位外表美麗,性情淑恭的女子,又抑或是外貌雖普通,但內心惠良的女子,我會心服口服,甚至還會產生些許不如人的自卑,然而我看到伊爾根覺羅氏……
我認識的十四不該是一個僅僅以貌取人的男人,否則當年他也不會娶我。嗬,或許我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過十四,他要的也許隻是美麗與順從,而我,在他心目中隻剩下了平凡與固執。
天氣漸漸轉暖,春意正濃。
八福晉、九福晉和十福晉她們隔三差五地會來看我,同我說說話。芸柔在三月裏臨盆,替十三阿哥生了一個漂亮的小格格。芸柔目前還在月子中,自是不方便來皇子府看我,但她讓人給我帶了一封信,信裏的字裏行間盈滿了她初為人母的喜悅。
舒舒覺羅氏偶爾也會來我房裏請安,伊爾根覺羅氏我則是再也沒有見過她,舒舒覺羅氏說,伊爾根覺羅氏眼下整天待在房裏養胎,很少出門,她的日子也因此比之前好過了許多。我聽了不覺失笑,伊爾根覺羅氏果真是被我那番“提醒”嚇到了,而且嚇得不輕。
這一天,我的寢房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
“過了元宵,太後去岫雲寺禮佛,我隨駕陪太後在那兒住了一段時日,昨兒剛回京。”四福晉解釋著一直沒有來探望我的原因,眉目間流露出關切之情。“怎麼才這麼些日子不見,人就瘦了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