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下心中的雀躍,我訥訥地遲疑道:“皇阿瑪龍體欠安,正在靜養,珣玉會不會驚擾了皇阿瑪……”盡管皇太後的提議正中下懷,但是我不能表現得太急切,答應得太快太急,反倒令人心生懷疑。
皇太後擺擺手,和藹地笑道:“都是自家人,沒那麼多顧慮。”她一邊說,一邊坐上轎椅。“是哀家讓你一塊兒去的,要驚擾也是哀家驚擾了皇上,皇上不會怪罪你的,就這麼定了。”
皇太後都這麼說,我再推拒就是不知好歹了。何況,能去乾清宮,我原本就求之不得,先前的猶豫也隻是做做樣子罷了。
跟著皇太後的鳳輿來到乾清宮,剛到了宮門口,就已經有人聞訊前來迎接鳳駕了。
早聽說幾個阿哥公主在皇帝生病的這段日子輪流晝夜陪侍,看看都有些誰,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還有隨蒙古額駙回京朝聖的二公主和碩榮憲公主。
皇太後走下軟轎,越過三阿哥和四阿哥,徑直往站在他們倆身後的五阿哥走去。
我不知道皇太後的這個舉動是有意還是無意,隻見三阿哥自嘲似的輕勾了一下嘴角,斯文的俊容閃過一刹那的陰沉,四阿哥表情漠漠的,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與眾人一同進了皇帝的寢殿。
我咬了咬唇,說不清心裏什麼感覺。四阿哥人前本來就是這種冷淡的樣子,但這樣的四阿哥今天忽然讓我覺得很陌生。
十三阿哥被圈禁,十四唉聲歎氣,一個晚上沒睡著,而眼前的四阿哥……沒有心焦如焚,沒有坐立不安,有的隻是如往常的清冷從容,在父皇病榻前侍奉陪伴,全表子女的孝心。
我不由輕輕歎了一口氣,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歎息著什麼。
我所認識的四阿哥不就是這樣的麼?無論做什麼事都能很冷靜,很理智,審度利弊,總能做出最有利的抉擇,而十四有時候感情用事,沉不住氣,這不,跟皇帝的關係鬧僵了不說,還被皇帝打了屁股,吃了皮肉痛。
這兄弟倆啊,天南地北的性格,怎麼會是一個娘胎裏生出來的呢?
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撇開那些雜七雜八的思緒,我可不能忘了,好容易來了乾清宮,我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走進殿內,皇太後正在跟五阿哥說話。
“……皇阿瑪堅持不肯用藥調治,孫兒們無能,隻得請皇瑪瑪過來……”五阿哥憂心忡忡,言下之意,皇帝病了,卻不肯吃藥,皇子們苦求無用,隻好請皇太後出馬。
皇太後聞言皺眉,向一旁神色惶恐的太醫問道:“劉聲芳,皇上到底怎麼樣了?說實話。”
“回太後的話。”劉太醫小心翼翼地答道,“依臣愚見,皇上的眩暈之症是舊疾,用藥加以調理必能得以緩解,隻是皇上有旨不延醫,不用藥,臣……也是束手無策,望太後明察。”
太醫的話說得很明白,皇帝頭暈目眩是老毛病了,這次為廢太子所牽扯出來的一係列事情氣得舊病複發,治療不是難題,難就難在皇帝不肯就醫用藥,他也沒辦法。
“罷了,罷了。”皇太後低歎一聲,眉心和眼角的褶皺折得更深。“哀家親自去瞧瞧。”
見皇太後起身,二公主立即上前攙扶,皇太後卻擺了擺手。“你們都守了一夜了,都回去歇著吧。”她的視線落到溫文忠厚的七阿哥身上,又殷切叮嚀道:“胤佑,你的腿不好,就別在這兒硬撐著了,你的心意你皇阿瑪一定都知道了,就不要再讓他擔心了。”
“孫兒知道了。”七阿哥點點頭,溫和地應道。
七阿哥胤佑性格內向老實,情況跟十二阿哥很像,母妃跟了康熙老爺子二十多年,到現在卻連個“嬪”的位子都沒坐到,但由於七阿哥自幼腿有殘疾,皇帝對這個兒子沒有少操心,更沒有因為他的母妃出身不高就對他有所忽略,十九歲的時候就封了他多羅貝勒的爵位。
皇太後叫阿哥們和二公主退下,看來是想單獨和皇帝說話,勸勸皇帝,而我,既然已經了解到了皇帝真實的病況,自然也就應該按照皇太後的意思,與其他人一同離開。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皇太後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珣玉。”
我一抬眼,看向皇太後,心裏有些不解。
“過來,扶哀家進去。”
皇太後話語一出,瞬時間,屋子裏一道道詫異的目光全數向我投射過來,連我自己也大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