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穿著白衣的村民擋住了去路,前麵的男人都一臉嚴肅,默默地往前走,後麵的婦女,一個個用帕子捂著臉,跟唱戲似得,拉著長腔:“我的姨媽呀~~”“我的姐姐呀~~”茵茵聽著,還有人叫舅媽,有人哭嬸嬸,打頭的是個小姑娘,哭得最悲切,她也不用手帕兒捂臉,滿臉眼淚,大聲叫著:“娘啊——”路邊聽的好些人,都跟著她抹眼角兒。
“可憐呐,娃才十二呀,這就沒娘一年了。”有個老太太同情地說。
“陳長庚那麼能幹,就是命苦,兄弟四個,帶個老爹,一家五個光棍兒,這可怎麼過。”一個中年婦女接聲道。
“你可憐他,你跟他過去。”另一個卻翻著白眼打趣她。
“你這沒人心的,不和你說了。”那婦女輕捶了夥伴一下,“我就可憐一下不行啊,陳長庚可是號稱咱們南落第一犁呢,莊稼活兒做得特好,可惜為了給老婆看病,把地都賣了,他爹給人放了十幾年羊才攢錢買的地,就這麼沒了。”
“不說這些了,回家,回家做飯去,小心一會兒山哥回來你飯沒熟,他又打你。”兩個婦女推搡著,從茵茵身邊擠過去,回家了。
魯媽在門口望著,她嘴上雖然說話不中聽,但是心裏還是很擔心主子,茵茵和鴨蛋兩個小姑娘到莊稼地,她很不放心,無奈茵茵不肯讓她跟著,她也隻好在家收拾家務,太太把好多年都沒人住的荒宅分給她們,少奶奶帶著她和鴨蛋,整整幹了三天,這院兒終於有了點人住的樣子。
“魯媽,你做什麼飯呢?”
“能有什麼,包穀麵糊糊攤的煎餅兒。”魯媽就是這樣,她明明盡心盡力把飯做好,最後這一下,卻唬著臉讓人煩,鴨蛋果然不高興了:“你怎麼和小姐說話的?”魯媽沒吭氣兒,也就是她家少爺這麼些年都不在家,鴨蛋才敢不改口,一直把二少奶奶叫小姐,好像時時刻刻都想讓人知道她是陪嫁過來的一樣。
“好了啦。魯媽的飯做的多香呐。”茵茵為魯媽開脫。
鴨蛋白了茵茵一眼,準備給茵茵打洗臉水,走到瓦盆跟前一看,一盆幹淨的清水,她知道是魯媽幹的,這才消了氣,不再吭聲了。
茵茵洗了臉,滿足地坐下,把煎餅上塗上大醬,又給上麵攤了點焯過水涼拌的灰灰菜,卷起來,大大地咬了一口,滿足地一眯眼:“嗯,香。”饒是魯媽這麼別扭的人,也被她逗笑了:“香就多吃點。”她好像不會這麼說話,說得別別扭扭的。
“魯媽,你知道那個陳長庚嗎?”
魯媽是前幾年就來到這兒的,對村子比較熟悉,她點點頭,應到:“知道,去年老婆死了,留下一兒一女。幾個弟弟都光棍兒。他家裏窮,爹娘傾其所有給他娶了房媳婦兒,沒想到一直病怏怏的。”
“那他一家人,都做什麼著呢?”
“他們兄弟好幾個,都靠給人打短工過活,他爹是個羊倌,趕著一大群羊呢。”
“魯媽,你去問問,他們兄弟幾個可願意到咱們家來做工?咱家地要人拾掇呢。嗯,你去給他說,他的那雙兒女,也跟著他到咱家吃飯。”
“小姐!”鴨蛋第一個不願意,她大眼睛又瞪起來,茵茵白了她一眼,她趕緊把眼皮放下來。
“鴨蛋,你知道什麼呀,光害怕人吃。這陳長庚若能幹,咱們的地就不發愁種不出來了。一百五十畝,光從這頭走到那頭,都要好半天呢。陳長庚可有三個弟弟呢,有他帶著給咱們幹活,我就清閑多了。”茵茵耐心地給鴨蛋解釋。
魯媽抬眼看看茵茵,她前幾年從城裏到這莊子上時,茵茵還沒嫁到張家,她也隻是聽說,二少爺娶了個又傻又跛的老婆,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這現在看到茵茵,那裏又傻又跛?不僅漂亮得跟個水蔥似得,這心眼兒,就她這兩天看來,也不是一般的夠用。她暗暗罵那些傳閑話的人,真是缺德呢。
“陳長庚確實很能幹,還勤快,他家以前是後山的,搬過來沒幾年,白手起家,能不窮嘛。唉!他家今天辦事兒,明天,我替少奶奶去問。”魯媽這話說得很是合情合理,就是硬梆梆的語氣讓人覺得不爽。
“我去問。”鴨蛋氣呼呼地瞪了魯媽一眼,鼓著腮幫子嚼煎餅,這煎餅味兒不錯,就是有點硬,吃起來把腮幫子都嚼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