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上就送回來。”圖清趁她不注意,拿了就走,他聽到廚娘在身後跺腳:“這個搗蛋鬼!”
比較的結果非常明顯。他們的菜刀質量,前後差別非常大。後麵的菜刀就沒法用。一不小心就蹦個豁口。
有小管事找圖門,圖運讓圖門去了,這麼大個家,管家是非常忙的。
看了一上午賬冊,圖運和圖清都覺得頭暈腦脹的。吃過午飯,圖運找慣例睡午覺,圖清也趁機小憩一下。
下午繼續看賬冊,這種流水帳看起來太麻煩了,確實很累人,到了半下午的時候,圖運明顯的坐不住了。
“我們出去走走!”圖清知道此事不能著急,再說,少爺也才十三歲,畢竟還是個孩子,能看這麼久的賬冊,還真難為他呢。
第二天他們上學,賬冊就暫時放下了。
圖清以為圖運會在放學回來繼續看賬冊呢,但圖運不去看,她也沒辦法。她是不好督促的,她必須等待,尋找一個合適的契機。
轉眼就過去了十天,圖運似乎忘了鐵匠鋪的事兒。
下午,先生講到詩歌的對仗時,順口說到了文天祥的《過零丁洋》。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這四句都是極好的對仗。”
先生略頓了頓,感慨萬千地繼續道:“就是文山(文天祥號文山)這樣偉岸的君子,年輕時也因為家貧而被一富室子弟汙蔑偷了他的銀子,盡管他據理力爭終得清白,也讓我常常感慨,人要自立,才能自強於人世。”
圖清看圖運若有所思。
圖運為這幾天的懈怠後悔。偏偏晚上給祖母請安時,衛國公忽然問他:“你去鋪子裏看過,那裏的生意怎樣了?”
衛國公對圖運很少過問的,他最不喜歡家裏這些婆婆媽媽的閑事兒,兒子當時提出要管理家中的生意,他第一反映是胡鬧,他大人了都不想管,也管不好,孩子才多大,能做什麼呀,當看到兒子堅定的目光時,他心裏不由一陣高興,說不定這孩子不像自己,而隔代像了他的祖父呢。自己的父親可是庶務高手的呀。
他把手鏈贈給兒子,以示鼓勵,這幾天,他也不好多問,等著兒子給自己彙報。
可是每天,兒子都跟沒那回事兒一樣,沒有多說一個字,把他急的,他不會做生意,也懶得管那些事兒,但他愛花錢呀,自從阿瑪過世,家裏財政是日漸緊張,他用錢越來越促膝見肘了。
圖運心中慚愧:“那裏生意很不好。孩兒正在尋求解決之道。”
“那你可找到起死回生之法呢?”
“尚未。”圖運不由聲若蚊呐。
“哼!”佟福晉那裏傳過來低低的但非常清晰的哂笑聲,圖運心裏不禁一緊。
“你拿根稻草想蓋房呢。”佟福晉把她的嘲弄發揮到極致,屋裏的幾個人頓時無話,太福晉無奈,端茶驅散眾人,省的看著他們心煩。
圖運回到外院的書房,圖清像前幾天一樣,給他墨墨,圖運攤開一張大紙,提筆吸滿墨汁,工工整整地寫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紙攤在那兒等待墨跡幹透,圖運拿起賬本,就著燭光,一頁一頁翻看起來。
圖清在一旁打理他的生活瑣事。
看了兩天,圖運把看過的他覺得重要的,摘錄下來。
生意直線下跌是從一年前,康熙四十四年的七月,也就是那個鐵匠鋪開了一年後。
而賬冊顯示,康熙四十四年的五月,他們的原鐵由下馬營鐵鋪供貨換成了劉家營鐵鋪。
圖運請圖門過來:“管家,你覺得,是不是這裏出的問題?”
“這要問問打鐵的師傅。還有,我們也可以再從下馬營鐵鋪進原鐵,再試試。”
“可是,現在我們鋪子裏一點兒生意也沒有,就算是打好了,也沒人來呀。”圖運發愁。
“這個——”圖門欲言又止。
“你說。”圖運急欲知道圖門想說什麼。
“以前,圖滿在的時候,和好幾個兵營的釘馬掌的師傅熟悉,他經常去請那些師傅吃飯喝酒,我們鋪子裏每年光兵營裏買走的蹄鐵,就夠鋪子裏開銷了。”
“圖滿呢?”
“圖滿前年去了莊子上,在通州的莊子。”
“把他招回來,不行嗎?”
圖門麵露難色:“圖賴塔是那福晉的人,公爺賜姓圖的。也是公爺囑咐接替圖滿的。”那福晉是側福晉,就是圖清梳頭的那個蓮君格格的母親。
“圖賴塔還管什麼事兒嗎?”
“還有木材鋪和木匠鋪。”
“這倆鋪子收益呢?”
“木匠鋪要負責家裏木器的修葺,本來就不賺錢,這兩年就更是虧的厲害。木材鋪以前是家裏的搖錢樹,最好年景,年入四百多兩銀子,平常年景,也有二三百兩呢。去年才一百多兩,今年也開始虧了。”
“怎麼回事?”圖運焦躁的站起來,在屋子裏來回走,“木材鋪以前誰管事呢?”
“張青山。他祖上就是開鋪子的。開國時期,他受地痞騷擾,鋪子開不下去了,老公爺剛好收購他的鋪子,幹脆連他的人也雇上了,給他的薪水挺豐厚,公爺又可保護他一家得以安寧,他就跟著公爺了。去年春天,他得了一場風寒,就提出辭職了。說他老了,幹不動了。”
“那他一家人有沒有得到妥善安置呢?”
“他兒子在通州開了個木材鋪。”
“生意怎樣?”
“資金不足,規模很小,看樣子也是混個溫飽。”
“那當時就應該讓他兒子來接手木材鋪啊,他肯定會把生意的訣竅告訴兒子,我們派個生手過去,本身就不妥當。”
“那福晉說情,讓圖賴塔接手。”圖門訥訥地樣子。
圖運端茶,圖門行禮告辭。
圖運去了內院,找太福晉。
衛國公在內務府當差,內務府有一大堆像他這樣,光拿錢不做事的人。他每天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他喜歡漢學,盡管水平很低。不去內務府時,就經常跟著一班文人,聽人家談文論詩,有時就在家讀書,他很煩家裏的瑣碎事務。
今天他在府裏,沒出去。圖運進去,請求父親支援去了,圖清非特別召喚,不得進去的。她焦急的在外麵等待,她對衛國公很不了解,圖運能否成事,這一步很重要。
圖運一直到吃過晚飯才出來:“去請圖門!”看他冷靜幹練的樣子,圖清不由得長出一口氣。
“管家,你差人通知圖滿回來,接手鐵匠鋪和木匠鋪。賴塔,你要費心給他一個合適的差事了。木材鋪,他也別管了。”
圖門雙眉緊蹙,這可是個燙手的山芋,弄不好,會得罪那福晉的。燙手,也必須接下來的,他當即點頭應是。
“有沒有合適的人,代我去通州,請張青山的兒子,看他願意不願意回來管理木材鋪。不知道他全家都去了通州,還是他一個去的。要是全家搬去,還很是麻煩。”
“他沒帶家眷,一個去的。”圖門趕緊說。
“那,你看,張青山的兒子,薪水多少合適呢?”
“外院的一等管事,一個月是五錢銀子。逢年過節還有賞賜,張青山辭去的時候,一個月是一兩銀子。一年還給他五厘利潤。”圖門止住不說了,張青山的薪水確實很高,當時的年景,一年有二兩銀子,一家五口人就可以過活了,張青山一年十二兩,還不算分紅。如果鋪子一年賺三百兩銀子,張青山又有十五兩收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