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初一,先生每個月兩天致休,初一是一天,十五一天。
圖運還挺性急,一大早就帶著圖清找圖門,圖運是主人,完全可以坐在房間,差圖清傳話,把圖門找來。
但圖門是家裏的總管,很忙,再說年齡也挺大了,在老衛國公手上就是管家,圖運就不願在他麵前拿大。
圖門看到圖運腕上的珠子似乎吃了一驚。他肅然地聆聽圖運的話。
“圖管家,我想看看家裏的鐵匠鋪子。”
“好的。奴才這就讓圖賴塔帶你過去。”他歉意地笑了一下,“本應奴才親自帶你過去,隻是剛才福晉——”
“圖賴塔帶我去也一樣。你去忙吧。”
圖賴塔帶他們去的路上,麵無表情,沒說一句話。
鐵匠鋪和三年前圖清看到的鐵匠鋪境況迥異,幾個鐵匠都有點發福,裏麵冷冷清清,牆角放了好些菜刀、馬蹄鐵等。
“怎麼回事兒?”圖運問圖賴塔。
“那邊開了個大鋪子,生意都讓他們搶光了,我們打得賣不出去。”圖賴塔滿麵憤慨。
“一點生意也沒有嗎?”
“剛開始還有點,後來就沒了。”
“那邊鋪子什麼時候開的?我們這邊什麼時候沒有生意的?”
“那邊鋪子開了兩年,我們這邊去年冬天開始沒生意的。”
圖清在心裏盤算,鋪子衰落也有一年多的時間,那些老客戶並不是馬上就拋棄這裏了的,看來並不是大就號召力強。應該還有其他原因。
圖運臉色難看的很,沮喪、憤懣,還有幾份尷尬。
他對做生意的理解,就像在門口買個糖葫蘆那麼簡單,自己家的鋪子裏做好了東西,就有人過來購買,然後錢就自然地賺到了手上,他沒想到還有做好了東西賣不出去的。
這可怎麼辦呢?
“少爺,我們今天出來,就先到處走走吧,先把這事兒放一放,反正都這麼久沒生意了,也不差這幾天。”
圖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移動腳步往外走。
圖賴塔跟在他們後麵。
圖運心煩:“你回去吧,我們走走。”
“是,少爺!”圖賴塔鞠躬一禮,轉身走了。
他們沿路往前走,約麼有一二裏地,聽到有叮叮當當的敲擊聲,轉過彎,果然看到一個鐵匠鋪子。門口還有好幾匹馬,大概在等著釘馬掌。那鐵匠一個個揮汗如雨,忙的不可開交。
鋪子裏,並沒有看到菜刀。
圖清心裏盤算,就算這裏地理位置好,但二十分鍾的路程,沒有必要一定等在這兒吧?再說,這裏也沒有菜刀之類,為何菜刀也賣不掉呢?
圖清走上前去,想買個馬蹄鐵。
“師傅,能賣給我們幾個馬蹄鐵嗎?少爺想給木頭馬上釘個蹄鐵。”
一個年齡大的,應該是師傅的就笑“木頭馬?”
“是啊,少爺小時候老太爺送的。”
那人看看圖運,“二十銅板。”圖清付清,提了四個蹄鐵就走。
圖運問圖清:“你拿別人的蹄鐵做什麼?”
“少爺,我想,看看他們的蹄鐵是不是就比我們的好。”圖運頓悟。
是啊,自己鋪子裏的東西賣不出去,肯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因為比別人的差呢?
“他們並不打菜刀,我們的菜刀也賣不出去。”圖清提醒圖運。
“哦。”圖運想,剛才,是沒看到有菜刀的,他家的菜刀怎麼也賣不出去呢?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的馬掌和菜刀有問題,別人才不買呢?”他問圖清。
“嗯。我也是瞎猜的。”圖清皺著眉,給圖運說。
“你猜測的有道理。那我們怎麼知道咱們的比別人的差呢?”
圖清還皺著眉頭,圖運自言自語到“回家問問圖門去。”圖清心裏暗暗高興。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遇到事情廣泛調查,這是做事的第一步。
圖清出門時,特別拿了一個布口袋,他把蹄鐵放進去,他們原路返回,經過自家店鋪時,圖清也拿了兩個蹄鐵,兩個菜刀,回去了。
回到他們的小院子裏,圖運讓圖清去請圖門,提著東西找圖門,有責問的嫌疑,再說,在自己房間裏分析問題,比圖門那裏管事們來來往往的,要清靜,他不想被打擾。
圖門正在專給管家準備的大房子裏喝茶,他前麵擺個賬本,凝神思索著。
“圖管家!”圖清躬身行禮。
圖門看到圖清,馬上站起來:“有什麼事兒嗎?”
“少爺請你呢!”圖門拿起桌上的賬本,想了想,從抽屜裏又拿出一本,一起抱起,起身準備走。
圖清連忙去接過賬本,跟在圖門後麵,來到自己住的小院。
圖運在房門口等著,圖門準備行禮,圖運連忙止住。
“圖管家你年齡大了,今後這虛禮就免了吧。”他把圖門讓進房間,抬手示意他坐。
“不了不了,老奴站著就行。”
“管家,你年齡也大了,說不定話也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你就坐了吧。”圖運滿臉誠懇。
圖門躬身一禮,才坐了個椅子角,圖清趕緊上茶。
“我今天去鐵匠鋪了,那裏一點生意也沒有,我心裏很難受。”圖門想站起來,圖運連忙止住。
“請老管家過來,是想請教,這事我想管的話,該從哪裏入手?”圖門眼裏露出希望的光芒,他又想站起,圖運虛按他的肩膀製止,他在椅子上哈哈腰,指著桌子上剛帶來的兩本帳。
“有時問問管事,有時也可以查查賬冊。以前鋪子是賺錢的,查賬,尤其是把不同時期的進行對比,經常可以了解一些情況。”
他隨手翻起賬冊,指著其中一行:“這是康熙四十年秋天的,你看,八月廿三:釘馬掌二十副。共計四百文錢。含水營買蹄鐵七十副,共計一千錢。八月廿四:釘馬掌十八副,共計三百六十文。拐把兒胡同雜貨鋪邱掌櫃買菜刀五把,每把五十文,共計二百五十文。炒菜鏟子五把,每把五文,共廿五文。”
他停下,翻過幾頁,又指著上麵:“這是進貨的帳:九月初一,下馬營鐵鋪送原鐵一千斤,支出一萬四千文。”
他又翻開另一本:“這是康熙四十四年秋天的,也就是去年秋天的。”
圖運接過去看,臉色露出疑惑:“奇怪,這裏寫的是,劉家營鐵鋪送原鐵三百斤,共計三千文。這鐵變便宜了。”
“鐵的質量是不一樣的。”圖清趕緊在邊上說。
“那怎麼判斷呢?”
“有時,就要比一比了。嗯,可以把咱們家打出的菜刀,以前和今天的放在一起比比。”
“圖清,你去廚房,把咱家以前的菜刀拿過來一把,問清,是不是咱家鋪子打的。”
“是!”圖清轉身去了。
大廚圖福不願意給:“圖清,你要菜刀做什麼,這還是老太爺在的時候的,現在的菜刀不好用。”
“那你這裏還有沒有?”有個切菜的廚娘手上還有一把,她也不想給:“我這把刀都用了五年了,正順手著呢。”
“我們少爺就看看,一會兒就送回來。”他看見還有一把在案板上,“你先用這把。”
“這把難用的很,老是蹦刃。”
“這都是咱家鋪子裏的?”
“是啊,咱們家有鋪子,還要別人的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