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進戶部大獄時,圖大奶奶剛好懷上身孕,圖運還不知道。
接下來,他們忙著搬家,圖運在外麵為父親打點,隻有大少奶奶在內院指揮,她的好些嫁妝都很嬌貴,搬家時非常讓人操心。
好不容易忙完了,剛到一個新環境,她還沒適應,淳王府的一個老媽子找過來:“六姨娘病殂了,王爺不讓你知道,我是偷偷過來說一聲的。”
大少奶奶的眼眶一下就紅了,她強忍著悲痛,詢問那老媽子:“六姨娘不在的時候,誰在跟前伺候?”
“青青。其他人都讓福晉調走了。”
“青青才十歲呀。”大少奶奶感慨福晉做事之絕情。
當時父親準備讓自己進宮,府裏誰對她和母親都不敢輕視,都害怕她哪天得勢,回頭報複。福晉對她表麵笑臉相迎,背後恨不得捅她刀子。她和娘親明明白白的。她盡量低調,防止自己離家後娘親受牽連。
皇上年紀大了,宮裏傳出消息,不再選秀女,父親才失望地給她尋婆家。嫁給圖家,家裏人沒有不驚訝的,圖國公沒什麼能力,圖運還是庶子,盡管她也是庶出,但她是獨女,從門當戶對上,是明顯不般配的。圖家排場的下定禮讓她明白了,她父親,看上圖家的錢了。
圖家的老衛國公,就是庶務高手。好多人都認定,圖家富裕。
嫁過來,她才知道,圖家還不如她娘家有錢。圖家是老老實實做生意的,他的父親,可是巧取豪奪,無所不用其極的,光是趁機圈占的幾千畝地,每年都是一筆大收入的。
父親暗示丈夫幫他打理生意,讓她又了解到,父親還是為了女婿經商天才的名頭嫁自己的。
夫君幫父親投資賺錢,娘親悄悄給她說,投入的一千兩銀子,不到一年就收回來了,後麵的幾年,每年也都有兩三千兩銀子的收入。
她想,父親該滿意了吧?
“你父親嫌你夫君當初讓他投入了一千兩銀子。”娘悄悄說。
“那父親投入多少才不嫌多呢?”
"你父親根本就不想投錢。他覺得,應該給他幹股。”鴻鸞都能暈過去,見過這麼貪婪的人嗎?
丈夫出售水泥廠,算是徹底得罪了父親,福晉一看父親的態度,馬上下手鏟除娘親這個眼中釘了,這麼多年,府裏父親的側室,失勢的一個一個都讓她幹掉了,娘是靠著生了她這個好女兒,硬是在福晉眼皮下舒舒服服活了二十多年,福晉肯定恨死娘了。終於等到她這個女兒嫁掉了,並且沒有如預期那樣進了皇宮或者嫁給哪個王子。福晉本來可以下手了,但父王竟然和夫君合夥做生意,而且收入不菲,福晉投鼠忌器,強忍萬丈嫉恨,忍受著娘的存在。
該來的,終於來了,忍著極度的悲傷,大少奶奶吩咐:
“備轎!”
“大小姐,王爺不讓你知道,你這就是去了,說不定也不讓你見的。”來的那老媽子趕緊曉以利害。
大少奶奶用帕子沾沾眼睛:“我去看看,能見最好。”
“那老身就先走了,我是悄悄來的,福晉讓我去給她買果子蒸棠梨膏呢。”她對著大少奶奶蹲了蹲,旁邊站的丫鬟小詩趕緊塞給她一塊碎銀,她假意推托了一下,就揣進懷裏走了。
轎子到淳王府大門口,淳王爺不讓進家門,他臉色黑沉沉的,冷冷地望著滿臉悲熗的女兒:“你還知道有這麼個娘家!滾,今後永遠都別讓我看到你!滾!”
大少奶奶兩腿發軟,踉蹌著,難以挪步,盡管她有這樣的思想準備,但父親的冷酷還是讓她心如刀絞。小詩和奶媽攙扶她上了轎子,她倔強地忍著悲憤,不讓自己的哭出聲來,她不想讓這個隻認錢不認人的父親知道她難受,她不想讓他得意。
做女兒的,不能在靈前吊唁,不能將自己心裏的悲傷,在亡靈麵前釋放,在家裏,不想讓每天在外奔波的丈夫心裏不舒服,大少奶奶硬撐著,不讓自己流淚。
她隻是悄悄出錢讓廟裏做了個七七道場。
這種把悲痛硬生生壓在心底,是對身體最大的摧殘啊。
支持著她度過這撕心裂肺的悲傷日月的,是圖運。
沒有一點人情味的父親,唯一做的一件好事,就是給她嫁了一個好丈夫。
想到夫君,大少奶奶的悲傷略為平淡了些。盡管圖運沒有世人推崇的驚人才華,但他溫柔、誠懇、熱情、敢作敢為,尤其對她一往情深,使得她嫁過來的這幾年,成為人生中最甜蜜最幸福的一段美好時光。
如果沒有圖運,她這一生,過得永遠都是一種灰色的日子。她的夫君不知道,他在自己的心中有多重要,有多美好,每當高大瀟灑的圖運出現在她的視野,她世界裏的灰暗立刻都退開了,丈夫就像一抹顏色鮮亮的光芒,照亮了她冷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