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六章 王基保上任(1 / 2)

圖清害怕學生又學成那種新書呆子,每周都安排一天去工廠實習,這不同於上次的勞動改造,實習都在機械廠,即使幹不了什麼,他們看師傅安裝修配機器,也是一個對機械熟悉和理解的過程,去的次數多了,圖清講課時,他們的理解能力明顯提高了。

圖清最欣賞的,就是這些人的製圖,畫得非常漂亮。

王基保也來了讓圖清驚訝,圖清表麵什麼也不顯露,暗地裏讓張進寶和林建生打聽,王基保是怎麼想通了的。

原來,王基保的家有幾畝地,比其他人日子能好過些。他父母就他一個獨苗,對他愛若珍寶,再加上見他聰明伶俐,就勤做苦熬,供他讀了書。他十來歲考了秀才,就一直沒有能更進一步,隨著父親日漸衰老,他也曾去教過私塾,第一次是受不了主家鄙夷的眼光,半截跑回來的,第二次,因為打學生手板,和主母大吵了一架,也是半途而廢,後來就一直窩在家裏。這次,他是毫不猶豫地提著鋪蓋回家,圖清多給他一百文錢,他也毫不動心。

離家一個月了,他急不可待地往回趕,盡管厭煩圖清,但他並不厭煩給發的五百文錢,第一次拿錢回家,他還是很興奮的。過大柳鎮時,他花了四文錢給兩個孩子買了糖葫蘆,心裏想著孩子可愛的笑臉,他的心裏暖洋洋的。

終於到家了,母親在屋簷下紡線,妻子在屋子裏織布,爹當然不在家,爹總是微笑著說:“我到地裏刨銀子去了。”這是他家最常見的景象了。

希望看到的可愛笑臉並沒有如他預想的出現在麵前,母親滿麵的愁容,看見他,強擠出幾份笑意:“寶兒回來了?”她雙手在腿上敲了敲,然後站起來,“我給你拾掇飯去。”

看著妻子勉強的笑意和閃爍的眼神,他的興奮蕩然無存:“家裏出什麼事兒了?”他悄悄問。

“爹病了。”妻子話還沒說完,眼淚就唰一下落下來,“地沒人種了,看病也沒錢,嗚——”她低低地嗚咽了一聲,就強壓住不哭了。

王基保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父親會老。他覺得,父親像棵大樹一樣屹立在那裏,他的日子,有父親就足夠了。

“爹病了,哪怕借點,先看病要緊,怎麼能這樣拖著。”

“你也知道,借個二十三十文的還可以,哪裏去借那麼多呀。大柳的常先生,出診費都要一百文的。”

他趕緊拿出身上的四百九十六文錢:“你在家,照顧好爹,我去請大夫去。”

“這麼多錢!”妻子滿臉驚訝地想站起來,被織機上的腰帶狠狠勒了一下,咚一下又跌坐了下去:“你怎麼會有錢?”

老母親端著飯過來,聽見妻子驚訝的聲音,也非常激動:“寶兒你這上的什麼學呀?學堂不要錢,還給你發錢嗎?”

“嗯。我看看爹去。”王基保一點兒都不想多說,扭頭想走。

“等會,好不容易才睡著,你先吃飯吧。”母親擋住他。他伸手接過碗,坐在院子裏的小飯桌旁,希裏呼嚕吃起來。

母親捶著雙腿,在紡車旁邊坐下,又嗡嗡地開始紡線,王基保的眼淚一下湧了上來,他害怕母親看見,不敢用手去揩,任由它們一顆顆掉進了碗裏。

母親以前是那麼利索,什麼時候走路蹣跚起來,他沒注意,剛才想從紡車前站起來,還要像奶奶在世時那樣敲一敲,讓它們不僵硬了才行。

他的心一陣陣抽搐,“一個男子漢,上孝順父母,下養育妻子,你做到了嗎?你活在這個世界上,每天什麼也不做,光知道吃飯穿衣,消耗資源,這那裏有絲毫的高貴之處?你覺得,你和糧倉裏的米蟲有區別嗎?”圖清的話,當時聽著是那麼刺耳,現在,在他看來,卻是那麼的中肯。

父親吃了兩天藥,就能坐起來了,王基保告訴家人,他決定再找個私塾,教書去。父母驚訝地問:“那書你不讀了?”

“後麵學堂就不發錢了。”他甕聲甕氣地說。

母親滿是皺紋的臉上,希望之光驟然熄滅了。

“沒錢了?再也沒錢了嗎?念這個書你能考上不?讀出來能掙錢嗎?”妻子非常急切地問他,一下子就是一大串。

他不吭氣,聽圖清的意思,如果能讀完,圖清都會安排事兒做的,這確實比他遙遙無期的科舉夢要實際的多。就是去搬布滾子,一個月也是四百文,他們一家都可以衣食無憂了的。圖清給他們的出路,是很不錯的了。一串糖葫蘆孩子吃了三天,還在手裏舉著,他們興奮地、小口小口舔舐的動作,令他心酸。家裏越來越窘迫的日子,妻子無休止地呀呀織布,母親沒完沒了地嗡嗡紡線,這些都是怪他啊,該負起的責任沒有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