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剛得出一個暫時性結論的上述探究過程中,我們偶然發現一些支路。開始我們避免走這些支路,然而他們中有許多為我們提供了洞察的希望。現在我們就打算弄清一些曾以此種方式被擱置一邊的觀點。
一、自我與對象的認同和自我理想被對象所取代之間的區分,在我們開始研究的兩種人為的大群體——軍隊和基督教教會——中發現了有趣的說明。
顯而易見的是,當一個士兵把自己與他的同類加以認同,並從他們的自我共同體那裏得到友誼所包含的相互幫助和分享財產的義務時,他是把他的上級即(事實上的)軍隊領袖作為他的典範。但是如果他試圖把自己與將軍加以認同,那他就變得滑稽可笑。《華倫斯坦的軍營》中的那個士兵就是因這個理由而嘲笑那個中士:
瞧他咳嗽的樣,
瞧他吐唾沫的樣,虧他學得那樣像!
而在天主教教會中就不是這樣。每一個基督徒愛基督,並把基督作為他的典範,憑借認同作用的聯係感到自己與所有其他基督徒結合成一體。但是教會對教徒的要求更多。教徒也不得不使自己與基督認同,愛所有其他的基督徒,就像基督愛他們一樣。因而在這種情況下,教會都要求由群體形成所提供的力比多位置應該得到補充。在發生對象選擇的地方,必須補充認同作用;而在出現認同作用的地方,必須補充對象愛。這種補充顯然超出於群體的構成之外。一個人可以是一個好基督徒,然而絕沒有把自己置於基督位置並像他那樣博愛整個人類的想法。這個人是一個孱弱的凡夫俗子,不必認為自己能有救世主那樣偉大的靈魂和強烈的愛。但是群體力比多分布的這種進一步發展,也許就是基督徒據以聲稱達到了更高的倫理水平的因素。
二、我們說過,有可能具體說明在人類心理發展中由群體的個體成員取得的從群體心理推進到個體心理這一論點。
為此目的,我們必須暫時回到原始部落的父親這一科學神話上去。這個父親後來被拔高為世界的創造者,這是公正的,因為他生出了組成第一個群體的所有兒子。他是他們中每個人的典範——是既恐怖又崇拜的典範,這一事實後來導致了禁忌觀念。這許多兒子最終聯合起來,殺死了父親,將他碎屍萬段。然而這批勝利者們沒有一個能取代他的位置,或者,如果他們中有一個這樣做,便會重新開始戰爭,直到他們懂得他們都必須放棄他們父親的遺產。於是他們形成了圖騰製的兄弟共同體,他們都具有同等的權利,並通過圖騰禁律——這些禁律會保存和贖回對謀殺者的記憶——結合起來。但是仍然存在對已經取得的東西不滿足,它成為新發展的源泉。結合在這個兄弟群體中的人們逐漸走向在新水平上恢複事情的舊狀態。男性再次成為家庭的主宰,打破了在無父親時期確立的婦人政治的特權。作為一種補償,他可能在這時承認母親的神聖——為了母親的安全,她的祭司被閹割,這是仿效原始部落的父親提供的榜樣。然而,這種新家庭隻是舊家庭的影子,它有許多個父親,每一個都被其他父親的權利限製著。
也許那時某個人,在他迫切的渴望中,致使自己脫離這個群體,並接替父親的位置。做這件事的那個人是第一位史詩詩人,他用他的想象力取得了這一進展。這個詩人按他的渴望用謊言掩蓋真相。他發明了英雄神話。這個英雄獨自殺死了父親——這個父親仍然作為一個圖騰怪物出現在神話中。正像父親是男孩的第一個典範一樣,在渴望達到父親位置的那個英雄中,這個詩人現在創造了第一個自我理想。轉變成英雄的人通常是由最小的兒子擔當的,他是母親的寵兒,她保護他免遭父親的忌妒,他在原始部落時期是父親的繼承者。在史前時代虛妄的詩性幻想中,曾是戰利品和誘惑謀殺的婦人,可能會變成犯罪的積極的誘惑者和挑唆者。
該英雄宣稱單獨完成肯定隻有作為一個整體的部落才會冒險的業績。但是正如蘭克觀察到的那樣,童話保存著被否認了的那些事實的清楚痕跡。因為我們常常在童話中發現,那個不得不執行某種困難任務的英雄(通常是最小的兒子,他往往是作為愚笨的人即無傷害者把自己呈現給父親替身的),隻是通過一群小動物如蜜蜂或螞蟻的幫助才能完成他的任務。在原始部落中這些小動物常常是兄弟們,正像在夢中象征物昆蟲或害蟲同樣代表兄弟和姐妹(輕蔑地說,當作嬰兒的象征)一樣。而且,神話和童話中的每一個任務,容易被視做英雄業績的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