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停下來了,洛安睜開眼睛。
這次淺睡大概隻持續了一個魔法時,不過他感到精神和身體已經恢複了不少。
“能自己走下來嗎。”舅舅的聲音從車廂外傳來。洛安雙腳用力站起,雖然有些搖晃,但全身的肌肉已經不再酸痛。他掀開車廂後的簾布,弓身而出,輕輕一跳,穩穩落在地麵。
“很好,你看起來又是一隻活蹦亂跳的馬駒。”
他們踩在一片被夕陽染紅的草坪上,四周圍著一圈矮小的村舍,這些房屋牆壁都由棕色原木釘成,屋頂加蓋著厚厚的茅草,和瑪多蘭的石砌建築相比當然寒磣了不少。
“這裏是……”洛安覺得有一種迎麵而來的親切感,卻說不出為什麼,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花香,瑪多蘭對他來說是一個龐然巨獸般的城市,而眼前這座村莊則如一隻等候他多年的忠誠寵物。
“艾文村,你的出生地。來,跟我走,我們先去你家。”
“家……”
跟著法師舅舅離開大草坪,幾名村民打扮的人遠遠看著他倆,指指點點。洛安想起來他還穿著監獄守衛的衣甲,上麵染著鮮血。舅舅脫下身上的深棕色的鬥篷,給少年披上。兩人走上一條土坡路,地勢漸高,他逐漸越過草坪旁榆樹、梧桐和黑尾鬆的樹冠,周圍的視野慢慢開闊,原來他們處在一座大山的山腰處,不遠處可望見一條銀色的小溪,溪水潺潺流淌,發出悅耳的聲音。幾十棟木屋散布在溪穀周圍,而周邊圍繞的都是幽深濃密的叢林。
不多時舅舅便在一棟顯然翻新過的雙層木屋前駐足。屋前的草坪上一片片野花和狗尾巴草簇擁著,在微風裏招搖。
“當年離開這裏的時候,你還隻是繈褓中的嬰兒,所以什麼都不記得完全在情理之中。”納科舅舅不知何時抽出煙鬥,點上後深吸了一口。
“我的父母呢?他們……還活著嗎?”今天一下子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少年的表情和內心都已麻木,他望著木屋迎麵的山牆,上麵留有歲月斑駁的痕跡,似乎寫滿了許多塵封的往事。
“很抱歉,你的父親……很早便在一次意外中離開了人世……村裏的這棟房屋就暫時由我打理著……”一口藍色煙霧噴出。
“關於你母親……咳,一言難盡,不過可以告訴你的是她還活著,隻是由於某些原因,不方便見麵罷了。”藍煙在風中繚繞,逐漸淡去。
父親已經死了?十幾年了母親……不方便見麵?嗬嗬……洛安沒有再開口,隻是覺得心裏堵得慌,辛味從鼻子裏直衝腦門,頸後一陣陣發麻。他仰起頭,鼻端有些發紅。
舅舅似乎看出來少年的難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已經張開的口閉上,緊緊咬住煙嘴。其實很多事都不能絆羈到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除非是那樣的事情……
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從法袍上的兜裏掏出鑰匙,插入周邊有些鏽跡的鎖孔,吱呀一轉,門**著打開,穿過廳堂,邁上扶手木梯的台階,法師帶著見習戰士來到在小屋二層中間的一扇門前。
“以後這間就是你的臥室了。浴室在走廊盡頭,洗澡能驅除身體和心靈的疲憊,然後換件幹淨整齊的衣服,晚上村裏會為你舉辦一場歡迎宴會,開心一點!過去的東西……就讓它過去吧!”
交代一番後納科舅舅便離開小屋,去和村裏的一些老朋友碰個麵,少年推開窗戶,便沉浸在外麵的風景裏。
暗綠色的樹冠遮蔽了羊腸小道,掩映著村裏錯落而立的木屋石牆,炊煙四起,菜香味洋溢飄蕩。沿著灰褐色土路,羊倌邊高歌邊將牲畜趕進圍欄,在林地出口,最後一批獵人合力扛著肥壯的大野豬,從山麓深處歸來。一群半大孩子抱著小捆柴禾,在村中央的大草坪上合力堆起一座小丘,預備入夜後的篝火晚會。不知誰吹起風笛,笛聲悠揚婉轉,閑適裏述說著莫名的哀傷情懷,令聽聞者不禁抬起頭,看那粉紅和深紫交織的雲帶一條條,被黑色山峰背麵的無形大手卷席著收起。